房间都算是更加凉爽清洁了。

    按照习惯,喀齐伯爵是要午睡的,可是他躺在床上,却是横竖睡不着。

    窗台被午后的阳光晒得发烫,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,在从床帏漏下的光柱里翻滚。

    他躺在这张哥特式四柱床上,手背上的皱纹在光线下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睡意像潮水般漫上来时,他脑子里还在转着蒙泰尔那句“法兰军队不当缩头乌龟”。

    还记得第一次风车地之战,他比蒙泰尔更急躁,还能拎着战斧冲在最前面。

    现在呢,却只会抱着地图与账册算来算去。

    蒙泰尔虽然急躁,可那句“虽死犹要冲锋”,倒是有他年轻时的影子。

    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他咂咂嘴,翻了个身,木床发出“吱呀”的呻吟。

    或许真该放低姿态,和蒙泰尔道歉。

    他自觉地位高,不把蒙泰尔放在眼里,现在看来还是太自傲了。

    蒙泰尔才是真正的军团长,两人最好还是要意见统一,千万不能两头指挥啊……

    “哼齁哼齁……”均匀的鼾声逐渐响起。

    这一觉睡得不沉,喀齐伯爵醒来时帐外的太阳已经西斜,把帐篷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    他坐起身,揉了揉僵硬的膝盖,唤来随从:“去,请蒙泰尔阁下过来,就说我有话跟他说。”

    随从应声而去,没片刻就回来了,脸色有些发白:“阁下,蒙泰尔军团长的卫兵说军中正在演武,怕流矢误伤您,让您先等等。”

    “演武?”喀齐伯爵皱起眉。

    法兰军的演武向来在清晨,哪有午后射箭斗剑的?

    况且这都到战场上了,演什么武啊?

    他披上外套,便往门外走,刚到门口就被两个卫兵伸手拦住。

    那是蒙泰尔的亲卫,胸甲上的鸢尾花徽章擦得锃亮。

    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老伯爵,蒙泰尔阁下说您年纪大了,演武场乱,您还是回屋子里歇着吧。”卫兵的声音很恭敬,手却按在剑柄上。

    一股不详的预感升上心头,喀齐伯爵顾不得其他,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
    他忽然蹲下身,把耳朵贴在滚烫的沙地上。

    起初只有风刮过成堆帐篷布的哗啦啦声响,接着,一阵细微的震动顺着地面传来,像远处有闷雷在滚。

    那声音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密集。

    是马蹄声,成百上千匹战马在奔跑,铁蹄踏在石子上的脆响,连地面的沙子都在微微发颤。

    “狗东西!”他猛地爬起来,腰间的手杖被带得直抖,“你们出兵了对不对?蒙泰尔那小子带兵去救左路军了!”

    卫兵们垂下眼帘,谁也不答话,只是往前半步,挡住了他的路。

    “让开!”喀齐伯爵挥起手杖就往卫兵肩上砸,“那是去送死!不能分兵,不能分兵啊!”

    手杖打在卫兵的铁甲上,发出空洞的“当当”声。

    而卫兵们则是俨然不动,任由喀齐伯爵敲打他们,却还是不动声色。

    “老伯爵!”

    一声温和的呼唤声,让喀齐伯爵挥动手杖的动作一停。

    喀齐扭头,却见随军牧师长巴尔高正缓缓走来。

    “巴尔高,现在还来得及,快去劝蒙泰尔回来,这不是开玩笑的。”

    牧师长的黑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,他拿着屮字架胸口画了一个屮字:“先请您停止殴打这些卫兵吧,他们只是在履行职责。”

    喀齐的手杖停在半空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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