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斗糙米!”

    “上月我路过老家亲戚那儿……唉,三个娃娃饿得抱着桑树啃树皮啊!”

    他说着眼圈都红了。

    “河州还算给了点钱?你们是没见安州官府的手段!”

    另一个身材干瘦、眼神精明的商人压低声音,却掩饰不住愤恨:

    “春天官府直接派人下田,强行毁掉快抽穗的青苗,逼着改种桑树!秋后,又以‘抗命不遵’的罪名,直接把地给没收了!”

    “粮价应声暴涨三倍!生丝多得没人要,官商勾结,把价格压到泥里!多少蚕农辛苦一年,连口粮都换不回来,直接破了家!我敢断言,来年安州,必是饿殍遍野,人相食的惨剧!”

    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预言,让饭馆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。

    “这次沈万石来长州……咱们长州,怕是也躲不过这‘改稻为桑’的劫数了!”

    最先开口的愁苦商人哀叹一声:

    “谁不知道,沈万石背后的靠山,就是朝中那位极力推行此策的秦相爷!他就是秦相爷手里那把割肉的快刀!”

    饭馆掌柜一直提心吊胆地听着。

    此刻见众人越说越激动,声音也越来越大,涉及朝政和当朝权相,吓得魂飞魄散。

    他慌忙从柜台后跑出来,连连作揖,声音带着哭腔:

    “各位爷!各位好汉爷!”

    “求求你们,行行好,莫要再议论这些了!”

    “小店……小店就在县衙对面啊!这要是被里面的官爷听了去……小店可承担不起啊!”

    “求求诸位,口下留情,莫商国事,口下留情啊!”

    他额头冷汗涔涔,生怕祸从天降。

    掌柜的哀求让大部分人心生忌惮,纷纷闭上了嘴,埋头吃饭。

    但仍有几个自恃武功高强、或是本就对朝廷充满怨恨的江湖客,面露不屑,依旧低声咒骂着,言语愈发激烈。

    在这官府威信荡然无存的长州,不敬朝廷者大有人在。

    梁进默默听着这些议论,自顾自地吃着饭菜,喝着凉茶。

    茶余饭后妄议国是,无论盛世乱世,皆是常态。

    这些人的愤懑,不过是这乱世即将沸腾的民怨中,微不足道的一缕烟气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。

    一个冰冷、清晰、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的声音,突兀地从饭馆角落响起,如同冰锥刺破了沉闷的空气:

    “哼!聒噪半天,满耳皆是无能的怨怼哭嚎!”

    “只知空口抱怨时局艰难,朝廷无道,沈万石为虎作伥,却无一人能道出半分破局良策!”

    “尔等在此喋喋不休,与那深闺之中只会哭天抢地的怨妇何异?真是可笑至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