咄!”

    悲欢和尚那双一直半睁半阖、宛若千年古井般波澜不惊的浑浊老眼,于电光火石间猛然圆睁!

    两道犹如实质的、饱含佛门怒目金刚之威的凛冽寒光,如同两柄无形的降魔杵,死死地锁定在梁进身上!

    一股渊渟岳峙、不动如山的磅礴气势,伴随着那骤然明亮又深邃的眸光,轰然散开!

    老和尚的身躯虽未稍动,但整个土坡的气场已为之一变,仿佛整片天地都被他踏在足下,无形压力令周围空气凝滞!

    “施主……”

    悲欢的声音如古铜钟鸣,不带烟火气,却字字敲在心头:

    “你我素昧平生,老衲不过路径此地……”

    他那枯槁的面容上皱纹更深了几分,眼神锐利地如同能刺穿人心底最深的念头:

    “何以方才……刹那之间,施主心念之中,竟涌出如此浓烈……欲置老衲于死地的滔天杀业?!”

    被察觉到了!

    梁进心头巨震!

    刚才那一闪即逝、瞬间即被他强行压下的杀心,竟如此敏锐地被对方感知?

    这份堪称可怕的灵觉感应力,远超他此前的预判!

    “梁大哥……”

    一旁的赵以衣闻言惊得捂脸的手都放下了,看看梁进,又看看老僧,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困惑。

    方才梁大哥抚摸她脸颊时,是那样的温柔……怎么会……有杀意?

    对这位看起来如此苦行衰老的僧人?

    梁进眼睛微微眯起。

    他早就想要将悲欢干掉,彻底绝了后患。

    可如今……赵以衣就在身边。

    同悲欢这种强大对手恶斗,梁进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确保赵以衣安全。

    更何况,这里是京城郊外。

    一旦打起来,恐怕会惹来很多高手的注意。

    以悲欢的身份地位,到时候帮他的人绝对会比帮梁进的多。

    梁进微微犹豫,最终放弃了此时动手的打算。

    “哼!”

    他重重冷哼一声,带着满脸的愤怒怨憎:

    “你们这些和尚披着袈裟,满嘴慈悲,干的尽是断人活路、夺人膏血的勾当!”

    他猛地抬手,指向远方看不见的地方,眼中喷薄着怒火:

    “你们仗着太后生前崇佛!霸占无数良田!设庙增佃!害得我家祖上传下的几亩薄田都被强收作你们寺产!”

    “天下和尚,都该杀!”

    这话,自然是编造的。

    悲欢和尚那凌厉如电的目光,闻言果真细微地闪烁了一下,其中蕴含的冷冽审视之意悄然退散了几分。

    侵占民田之事,是佛门洗不去的污点,各地时有民怨沸腾,并非虚言。

    他方才感应到的杀意中那股滔天的怨愤……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。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……”

    悲欢双手合十,垂首低颂一声佛号。

    声音比方才沉缓温和了许多,多了几分悲悯与叹息:

    “世间佛门广大,难免有枯枝败叶,恶僧败类……施主遭遇不幸,心中怨恨老衲可以体谅。”

    他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历经世事的疲惫与宽宏:

    “老衲初到皇都,不识路径,只想冒昧向二位施主请教……”

    他微微侧身,朝赵以衣的方向略偏了一下,表示问题只出于善意求助:

    “往那皇家礼佛之地——大佛寺,该往何处去寻?烦请告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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