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息的暖风——那是赵平实验室独有的味道,混合着老式示波器的金属灼热感。
赵平的身影嵌在逐渐扩大的门缝中,逆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。李涛注意到教授左手还攥着那个古董玻璃杯,虎口处被烫出的红痕未消,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门框,这是他在验证算式时的习惯动作。
“教、教授...“李涛的喉咙像被塞进一团钨合金,“要和我...回宿舍吗?“话一出口他就想咬断舌头。三十七岁的博士后此刻像个犯错的中学生,盯着对方实验服第二颗纽扣上沾染的咖啡渍。那抹褐斑的形状恰似猎户座星云,在他视网膜上灼烧出羞耻的烙印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拉伸出诡异的张力。李涛听见通风系统换气的嗡鸣,听见自己后颈汗珠滚落衣领的轻响,甚至听见赵平腕表秒针跳动的节奏——这让他想起同步辐射装置里电子束的脉冲频率。
“进来。“赵平突然侧身让出通道,语气像是往超导磁体里投入液氮。李涛的瞳孔剧烈收缩,鼻腔涌入混杂着钽金属冷却剂的味道。当他机械地抬起右脚时,作战靴鞋带上的放射性尘埃监测仪突然发出蜂鸣,在死寂的走廊炸开尖锐的警报。
赵平的眉峰猛地抽搐,玻璃杯与门框碰撞出清脆的颤音。李涛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往太阳穴奔涌,监测仪的红光正倒映在教授镜片上,将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染成血色。“对、对不起!我这就...“他哆嗦着去扯鞋带,却听见头顶传来金属刮擦声——赵平的手指正深深掐进门框的铅合金涂层,指节泛出青白。
“还愣着干嘛?!“嘶哑的声线裹挟着茶碱的苦味劈头砸下,“等着γ射线给你开欢迎派对?“实验室顶灯在此时骤然亮起,李涛终于看清那些爬满整面南墙的演算公式。墨绿色黑板上,用荧光粉笔标注的“Λ超子衰变路径“像某种神秘图腾,在粒子轨迹示意图的包围中诡谲地闪烁。
当李涛跌撞着跨过门槛时,防辐射门在他身后以毫米级精度闭合。他后知后觉地发现,这个传说中的圣殿里竟没有一张椅子——六台环形粒子加速器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匍匐在地,它们的铜质线圈缠绕着冷凝管,在恒温系统间歇性的嗡鸣中蒸腾出氤氲白雾。
赵平径自走向中央控制台,实验服下摆扫过地面散落的打孔纸带。那些印着密麻数据的磁带像蛇蜕般蜿蜒至李涛脚边,每一道褶皱都记载着上百次失败的碰撞实验。当他的视线追随着教授的身影时,突然被北侧墙上悬挂的相框钉在原地——那是2070年诺贝尔颁奖典礼的现场照片,年轻的赵平站在领奖台阴影里,手中奖章的反光恰好遮住了他的左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