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将做派,几从定乱、全凭功勋才得有今时的地位,听完王毛仲这一番进奏后,也不由得暗生佩服,他实在没有这样的辞锋与心机。
圣人在听完王毛仲的陈述后,脸色则变得严肃起来,就连那浮于表面的敷衍笑容都敛去不见了,他转过脸来望着杨思勖沉声问道:“虢公既曾入金吾卫衙署,想来也略知内情,事情确如霍公所言?”
听到圣人如此发问,王毛仲顿时心绪一沉,这明显是心存怀疑、不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辞,而且直接问向素来与自己素来不睦的杨思勖,那质疑之意无疑要更加的浓烈。
杨思勖闻言后却摇摇头,并开口说道:“臣与此张氏子,不过坊邸之中简短相见,略问时俗而已。此番入金吾卫衙署,亦非专程前往,而是途中偶然路过,因知此事便入内略望。
臣非处断之官、亦非此徒亲长,纵有略闻闲言,亦未深辨真伪,不敢将此进告圣人。臣今日入宫投拜阙下,实因另有一事急于进奏吾主。”
王毛仲听到杨思勖自言并非是为张岱一事入宫来见,心内虽然略感奇怪,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自己这里先奏告于圣人,哪怕圣人并不尽信,但对于此事也已经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,这无疑对自己是极为有利的。
圣人听到杨思勖并非是利用此事来攻讦王毛仲,紧绷的神情也微微一缓,旋即便又说道:“那便先听听虢公何事以奏。”
杨思勖闻言后便又欠身道:“臣今日所言,亦与霍公有涉,粗浅计议或有不周,还请霍公也能为拾补周全,以供圣人采纳。”
王毛仲眉头又微微皱起,没有直接回答,只是微微颔首。
“或是同类相惜,臣闻河西大捷、凉州王君于海西大破吐蕃,心甚欢欣,急欲入贺圣人!并有一事进奏于上,河西此功足证王君忠勇、圣人用士得宜。”
杨思勖先是拍一个马匹,旋即便又叹声道:“唯一点不美,便是此徒出于边、事于边,未有长久立朝、俯拜天恩之士。
蛮夷之属偶或还会有天恩赐以内参宿卫之宠,王君戍边经年、劳苦有功,竟无拱宸之用,不免略亏功士。是故臣欲请召功士于北门,寄心腹之重用!”
“不可不可,这万万不可!”
王毛仲本来还松了一口气,可当听到杨思勖所奏竟然是直指其命门的北衙军权,顿时如同浑身炸毛的斗鸡一般,一脸狰狞的瞪着杨思勖怒声道:“杨内官所言谬矣!边事、宫事,大体殊异,圣躬所在,天下之本,宿卫之重,重于五岳,岂可轻率许于边臣!”
圣人在听完杨思勖的讲述后,心中也有些不以为意,可当看到王毛仲如此激动的反应,眉头便微微一皱,并没有急于发声,而是又望着杨思勖等着他继续发言。
“天子用人,何有不可?某亦非雄,恩用则强!”
杨思勖并没有据理力争,只是轻飘飘的回答道。
然而就是这一句话,却让胸膛里一起翻腾、只觉得有满腹厉言要喷涌而出的王毛仲却突然为之噎声,脸色变得涨红,口中却吐不出一字。
圣人这会儿却抚掌大笑起来,旋即又指着杨思勖说道:“虢公此言当真提神悦耳!勿谓非雄,非卿出征,岭南能平。功簿俱在,谁能相轻?”
王毛仲听到这话后,顿时越发的坐立不安起来,额头上都冷汗直沁,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在其胸膛中激荡不安,也没有心情再去控诉那巧言令色的张氏子了。
“物赏其类,人之常情。虢公爱边功、举边士,不足为奇。只不过内外选才用士,朕之心事,非卿所长!举而不用,卿勿以为意。”
圣人又微笑着对杨思勖说道,表面上是并不打算采纳杨思勖的建议,但其实又是从另一面肯定了杨思勖所谓“天子用人,何有不可”这一句话。
朕之心事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