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位同事四十多岁的年纪,瞧着就像是一个惯于埋首案牍的老学究,大概是患上了近视,看人看物时总习惯眯着眼探着头,姿势便显得有碍观瞻,这又不免让张岱想起崔日知对其那刻薄评价。

    “这几日一直忙于别署事务,却把本司案事抛却,没能妥善接洽张协律,还请张协律见谅!”

    在府吏将两人互相介绍后,马利征连忙入前拱手致歉。

    张岱的确因此被薛縚敲打一番,但见这位马协律一脸的局促之态、也并不是刻意晾着自己,便也没有多作计较,只是又随口问了一句:“马协律此去,可是将乐悬院的事处理妥当了?”

    这话一问出口,张岱很快便开始后悔自己嘴巴贱了。

    马利征直接拉着他坐回席位上,说起乐悬院那些乐器的尺度规制,以及各种源流典故,从周隋一直追溯到先周,引经据典、滔滔不绝,听得张岱脑壳都昏昏沉沉,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正午。

    这位马协律固然是一个满腹经纶的老学究、表达欲又很强,但行动力倒也不差,归署之后便主动将职事包揽大半,顿时便让张岱清闲下来,大感有这样一位天生牛马圣体做工作搭子,简直就太惬意了。

    眼见署中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,张岱索性留在署中吃完午餐就早退了,准备下午去拜访一下邠王。

    途中路过南市的时候,他本来还打算入市去置备一份礼物,可是一想到彼此乏甚交情,而邠王的身份又摆在那里,而且还不知其意如何,礼物太贵重还是太寒酸都不妥当。

    给孩子带点东西的话,哪怕只买点点心也得动用马车去拉,否则根本就不够分的。

    所以在考虑一番后,张岱干脆便放弃这个想法,直接空手登门,看看这邠王到底有什么意图。

    尽管心中有所准备,当张岱来到履信坊邠王邸时,还是被其家邸那门庭若市的盛况吓了一跳,甚至忍不住站在门外仔细端详一下那仪门列戟,确定这里就是邠王邸,而非什么赌场鸡寮。

    不过好在过了前庭之后情况便好了一些,中堂作为主人主要活动与待客场所,倒也符合邠王的身份,建造的气派有加。

    张岱在邠王门仆的引领下步入堂中,抬眼便见到邠王在堂上正襟危坐、倒也颇具王仪,只是衣袍前襟上一大团似是胭脂晕开的色团有点扎眼。

    “下官张岱,拜见大王。”

    他走上前去,俯身作拜道。

    “范阳子不必多礼,入座吧。”

    邠王脸上笑容和蔼,可当视线落在张岱脸上时却微微一滞,眼神中略有追忆之色,但很快又恢复如常,他望着张岱笑语道:“彼此前无交际,寡人突然相召,范阳子像是有些意外吧?”

    张岱与邠王本就乏甚交情,闻言后便也不与其打马虎眼,直接点头说道:“确是战战兢兢、不明所以,不知大王所谓欠款缘何而言?

    下官自幼居于闾里,之前未曾周游贵邸,去岁才自负学成、步入人间。大王所谓欠款,凭下官今时俸禄,躬亲于事几十载亦难收得,实在不知何以有此,恳请大王赐教!”

    一千几百贯固然不多,可是凭他如今八品官的俸禄,可不就得不吃不喝攒上几十年,张岱自然不能无缘无故背上这笔债!

    邠王在他说话的时候,一直在神情专注的打量着他的样貌,过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,他忽然脸色一拉,抬手指着张岱沉声道:“欠钱事宜,稍后再说!我听说范阳子你近来多有忤逆宗家尊亲,可有此事?你受谁人指使,竟敢如此胆大欺天!”

    张岱听到这话,眉头顿时一挑,直从席中站起身来,直视着邠王沉声道:“大王何出此言?下官不过是人间末流、年少位卑,能得召见已是至幸,更不知何处忤逆名王、竟然遭此指摘!”

    邠王见他如此强硬的回应,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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