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但路宁却是丝毫不惧,当下滔滔不绝,将自身遭遇娓娓道来,极言这位清河龙君身为神道,受万民供奉,享无边清福,却不思为民做主,使得清河上下风调雨顺,水波不兴,反而只想着如何穷奢极欲,作威作福。
特别是为一己私事调动地府鬼差,四处锁拿无辜生人魂魄以供自家驱策,所行之恶称得上是天理难忍,真该遭了天条报应,便不上剐龙台挨上一刀,也当为天雷所殛等等,端的是字字诛心,只听得清河君敖钰怒火顿消、龙女目瞪口呆,怔在原地,也不知该如何发作眼前这个胆大妄为之辈。
反观路宁自己,却是毫不在意自己的狂妄举动,骂到酣处,因口干舌燥,居然还顺手抄起白玉几案上散落的果子,“咔哧咔哧”啃了几个果子,饮了温半江真人面前半盏残酒,举止泰然自若,竟浑没将堂堂清河龙王、龙王之女、道门高士放在眼里。
其实清河君敖钰乃是东海龙宫嫡子,金枝玉叶,一落生便有无数水族奉养,虽然寿有千年,又身为一河龙君,但毕竟比不得那些世事精熟之辈,懂得厉害分寸。
他自到清河,便从河中收服几个属下,诸如鳖鳝鲢鲤之辈,因其都是在凡间土生土长,见闻广博,所懂不少,因此一应大小诸事多向这几个问询。
偏生这几个水妖也都有些油滑,办事妥帖,行事又切近凡间利弊,故此时间一长,敖钰便将这几个视作亲信,将一些不干痛痒的小事丢给他们去办,倒也养得几个水妖在清河上下颇有几分权柄。
此番敖钰宴请温半江真人,便是因为真人行踪隐秘,好不容才寻到正主,敖钰匆匆赶来,虽然将玄元灵水宫带在身边,宴客之地不愁,但是清河龙宫中那些事先调教好的仆役之辈却没有带来,因此才会让鳖管事等设法解决,自家专心筹措该如何向温半江开口索丹。
只是他也不曾想到这几个属下居然如此胆大,见敖钰催得急,一时间没处寻这些训练好的仆役使女,干脆便动了歪主意,胆敢借用清河龙君的名义发下符诏,让清河两岸各县城隍派出鬼差大索四方,抓些鬼魂妖精之类的来救急。
到最后因为游魂野鬼不够数,质量也堪忧,居然连无辜生人魂魄也敢擅自锁拿,这种腌臜事儿扰乱世间阴阳,有干天和,虽然敖钰位高权重也是不敢肆意妄为的。
故而此时被路宁一番大骂,将事情来龙去脉尽数抖落出来,龙君腹中原先还有十分的火气,想要将路宁千刀万剐,后面却是被这事儿惊得呆了,好半晌才反应过来,眼前这个小厮原来却是鬼差强锁而来的生魂,而犯下这般大罪的,居然便是自家几个极信任的属下。
若是无道门真人在,光是路宁自己孤家寡鬼,只怕敖钰就要冷笑一声,直接灭口了事,虽然事后也会处置了鳖鳝鲢鲤,但书生小命肯定不保。
但如今这事情在旁人面前翻出来,还是自家欲求助之人,敖钰便是有心想要撇清干系,说自己并未胡作非为,却有何人肯信?此时他被路宁怒斥时积攒的火气早已消散的只余一分,倒是剩下了三分的惶恐,三分的难堪,还有三分家奴背主妄为惹出的恨意。
当下只憋得这位清河龙君满脸发青,倒似飞霆阁边巡游的巨蟹卫士青郁郁的甲壳一般。
而四下里那些龙宫侍卫早骇得呆了,腿也迈不动,嘴也张不开,更不曾有一人上前打断路宁,叫这位路公子好生骂了个爽快。
龙女被半江真人阻止,现在只能目光灼灼地看着路宁的生魂戟指喝骂君父、据案大啖果子,丝毫不顾风仪,却有几分洒脱烂漫,先前觉得十分有气,如今却又觉有些好笑。
只是放着温半江真人与君父在此,她也不好出声,只是在一旁默默旁观,心中暗道:“这少年脾气好大。”
半江真人一样碍于身份,也不便开口阻拦,只是颇为玩味的打量了路宁几眼,在心中暗赞道:“果然是个好胆的书生,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