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们坐前后桌的几个月里,我从他那里听说了无数真假难辨的消息,上到县里领导校长老师、下到班级乃至年级里的同学身上的各种轶事,他全都说得有鼻子有眼。

    他说:上一任教育局局长你知道吧?就是我们那的人,据说吃喝嫖赌样样不落,但是混几年资历该升官还是照样升官。还有我们学校里面的那几个校长,收了家长们不知道多少钱,老师们开补习班都得给他们送上一笔。

    老师,对,还有老师,别的不说,就说我们班主任,据说连高中都没考上,找点关系给给钱就来我们学校当老师的了。他口中的小道消息远不止这些,基本上涵盖了各行各业,而且全都是些鬼鬼祟祟却又光明正大的事情。

    不过恰恰是这样,才有相当多的人愿意听李雨天说话,毕竟正经的消息往往让人觉得索然无味,反倒是这些小道消息最能够激发人的激情和想象力。

    而我作为他的后桌,再加上我给人留下的沉默寡言的印象,李雨天对我可以说是毫无保留,一桩又一桩似乎荒诞不经又似乎有迹可循的丑闻,一股脑儿地钻进了我的脑中,成了我那段时期很难忘的一段记忆。

    我想,怎么没一个好东西?怎么我之前什么都没听说过?后续呢?尽管后续是每一个人都关心的事情,可李雨天却讲不出来一个后续,就好像他们永远是正在进行时,没有一点未来的转机。当然,对我来说,这不重要。

    类似的事情刚开始听会觉得相当刺激,但是听多了就只有乏味和空虚。我想,这不是我这个年纪应该操心的事,或者说,操心了也没用,只能任由他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。

    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,李雨天还善于发现周遭一切可疑的事物,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能够被他精准捕捉,一番加工之后就能拿来当做谈资。因此我只对听他讲话感兴趣,并不喜欢主动跟他讲些什么,不然指不准哪一天就以一种陌生的形象出现在他的嘴里,然后引起众人一连串的惊叹。

    跟这样的人坐前后桌,即便我从未跟他提过我突然决定不说谎的事情,他还是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异常,一个很长的大课间,他比往常更为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,他说:最近怎么了?怎么变这么逗?我说:什么?他说:你说呢?就说刚刚上课,问你那道题怎么做,哪有理直气壮直接说不会的?

    我说:不然指望你告诉我?他说:至少要装着想一想,换成班主任的课她不得下来给你两棍子,她对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。我说:她脑子跟有病一样。他说:敢不敢当着她面说?我说:不敢。他说:这么实诚?以前你可是跟我说要不是要上学,你早就给她几巴掌了。

    我说:吹的。他说:你牛,那你为什么不敢啊。我说:我不知道,可能是因为不能还手。光让人挨打不让人还手,我爸说只有国家才敢这么干,她凭什么?他说:那不一定,让人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人可多了去了,校长,领导,跟着社会上的人一起玩的王洋,他们打你你敢还手?我看,要么打人,要么被打,很少有还手这回事。

    我说:好像是这样。他说:我发现你最近说话很真啊。我说:还行。他说:那我问个问题,你觉得我这人咋样?我说:说真的?他说:说真的。我说:你像个屁股上都长了好几张嘴的傻逼。他说:你他妈的。

    我后来才发现,我所谓的不说谎,其实包含了太多主动的成分,犹如一个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人,只能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招摇过市。我是这样的人,我的班主任也是这样的人,但我的信念感比起她来说,确实是差了十万八千里。

    班主任姓胡,不到三十岁,性格近乎喜怒无常,老师这种职业简直就是专门为她这种人设计,若非学校里有如此多的宣泄口,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会英年早逝。

    刚见面的时候,我其实对她印象不错,很少有老师会在第一节课就大谈特谈老师这个职业的重要性,她说:我从小就梦想当一个老师,在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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