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福晋拧眉,罗青解释:“奴本是南方人士,数年前家乡受灾,逃难上京,外子健壮,公公也勤恳能干,我们在屯中先借地耕种,今年终于举债购下一间房屋,正待明年翻修。”

    竹嬷嬷目露叹慨悲哀,罗青继续道:“不想今年又逢大雪,连着冰雹砸烂了屋子,外子腿被房梁砸中,无力医治,命将不久;奴家昨夜临盆,诞下一个女孩,公公本就急火攻心中风,闻讯……闭眼去了。奴抱着孩子上山,就是想请庵中收留,养她长大,不想竟然也在此捡了一条活路,万谢诸位。”

    众人闻言,都极唏嘘,四福晋也蹙眉,不忍她再说那些事,道:“听你言语,是读过书的?”

    罗青笑了一下,她脸上还蒙着纱布,笑起来也费力,四福晋心生不忍,听她道:“奴家父亲本是科举进第官员出身,自幼教奴家识得了几个字,也读过几本诗书,晓些礼节。”

    “那怎得流落至此?”年轻侍女莽撞,虽说出了众人的心声,却也被黄鹂瞪了一眼,她忙低下头。

    “奴家十二岁时,父亲急病过世,母亲携我与弟弟归于舅家,不久亦亡故,临终时将我与舅家表兄定亲,并将丧葬之后所遗家产交给我弟弟,舅家家境日衰,舅母逼迫弟弟拿出银钱,不然就要毁去我与表兄的婚约,将我们姐弟赶出门,弟弟不肯,连夜出逃投奔父家亲友,我被遗在舅家,不久,舅母将我半卖嫁给了外子。”罗青口吻平和,看得出来,她有很多年没有回忆过那些往事了。

    四福晋面色有一点涨红,黄鹂知道她的心结,忙扶她,房里有人低声道:“真不是人!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说舅舅舅母,还是表兄弟弟。

    罗青似乎轻轻笑了一声,四福晋皱眉,疑惑道:“你竟不恨他们吗?”

    “恨他们,费的不也是奴家的力气。”罗青慢慢地说,“奴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,还惦记他们做什么?早就是不相干的人了。”

    四福晋低叹:“娘子心性也非常人能及。”

    “奴只是要活下去。”罗青道,“没有什么比命更珍贵的东西了,奴保住这条命,只管自己好好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