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画面像温暖的水流,一点点浸润着他虚无的身体。他感觉到自己的形态在慢慢变得稀薄,像清晨的雾,在阳光下渐渐散去。

    但他并不害怕。

    他知道,自己并没有真正离开。他会化作古籍部书架间的一缕微风,会变成书页上跳动的一点光斑,会成为读者在查阅资料时,脑海里突然闪过的一个灵感。他会和那些书籍一起,和这座图书馆一起,继续守护着文字的力量,传递着知识的温度。

    翻修后的老馆重新开放那天,阳光灿烂。覃琰最后一次飘回老馆,看着焕然一新的阅览室里坐满了读者,看着孩子们在绘本区嬉笑,看着老人们在报纸栏前驻足。空气中弥漫着新刷的油漆味和旧书的香气,混合成一种崭新而熟悉的味道。

    林小满也来了,她手里拿着一本刚出版的《清人别集叙录》,封面上印着 “覃琰 著”。她走到三楼靠窗的那个位置,也就是覃琰以前常坐的地方,坐下,翻开了书。

    阳光透过玻璃窗,落在书页上,也落在她年轻的脸上。

    覃琰对着她,露出了一个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笑容。

    然后,他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,彻底消散在了图书馆温暖的空气中。

    但那些书还记得他,这座图书馆还记得他,每一个被他帮助过、被他温暖过的人,也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想起那个沉默的、总在书架间徘徊的老管理员。

    他的余温,会永远留在这片被文字照亮的地方。

    新馆的古籍数字化工程启动时,覃琰正悬浮在恒温储藏室的紫外线灯下。金属货架反射着冷光,把那些蓝布封皮的线装书照得像列队的幽灵。负责扫描的年轻人戴着白手套,指尖在触摸屏上滑动的速度比翻书快三倍。

    “第 37 册《金石录》,嘉靖刻本。” 年轻人对着麦克风报出书名,机械臂轻巧地将书从架上取出。扫描仪发出细微的嗡鸣,覃琰看见自己映在玻璃镜面上的虚影 —— 半透明的轮廓里,飘着几缕古籍纸张的纤维。

    当扫描到第 28 页时,覃琰忽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。那页右下角有块淡褐色的霉斑,在他生前用艾草汁处理过,本应呈现暗绿色。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图像却把霉斑变成了深黑色,像块凝固的血渍。

    “这里不对。” 他想伸手去指,指尖却穿过了显示屏。年轻人已经开始扫描下一页,机械臂转动的角度让书脊发出细微的脆响。覃琰突然想起这本《金石录》的衬页里夹着张蚕茧纸,是他二十年前从修复室废料里捡回来的,上面还留着前清藏书家的朱砂印。

    扫描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,他看见那张蚕茧纸从书页间滑落,掉进了金属柜的缝隙。年轻人摘下手套的动作带起一阵风,把纸页吹得蜷缩起来,像只死去的蝴蝶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三天,覃琰守在数字化车间。他看着《论语正义》的电子版本里,自己用朱笔圈点的句读被识别成乱码;看着那本民国戏曲抄本里的批注,被算法自动归为污渍删除。最让他心惊的是林小满曾用过的《梨园佳话》,扫描时因为书页微微翘起,整段关于昆曲身段的记载都成了模糊的光斑。

    “这些不是错误,是记忆啊。” 他在扫描仪周围盘旋,试图用气流干扰成像。当年轻人扫描《曝书亭集》时,灯管突然闪烁了三下,屏幕上凭空多出几行小字 —— 正是他当年夹在书里的校勘记。

    年轻人揉了揉眼睛,以为是系统故障。但当他重新扫描时,那些字迹又出现了,像刻在像素里的水印。

    林小满来新馆做讲座那天,覃琰飘在报告厅的吊扇上。她穿着米白色的旗袍,袖口绣着几枝墨竹,很像他母亲年轻时的样子。投影仪上展示着那本从夹层里找到的抗战油印诗集,当翻到第 17 页时,覃琰突然注意到页边空白处有串奇怪的符号。

    那是用铅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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