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琮脸色微微一变,正要强辩,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倨傲的声音忽然从侧门传来:“沈员外此言,倒像是在指责漕衙执法不公了?”
话音方落,一位身着云锦华服的年轻公子,摇着一柄洒金折扇,步履从容地踱了进来,正是漕运总督蒋济舟的独子蒋方正。
赵琮一见蒋方正,紧绷的脊背都放松了几分,连忙笑着招呼道:“蒋公子。”
蒋方正随意地点点头,目光在乔望山和沈秉文身上转了一圈,最后落在沈秉文脸上,那笑容更深了几分:“蒋某方才在偏厅小憩,不想竟能在此得遇两位扬州商界的泰山北斗。乔老精神矍铄,沈员外更是风采不减,实乃闻名不如见面。”
乔望山和沈秉文神色镇定,同时行礼道:“见过蒋公子。”
蒋方正还礼,然后走到案旁斜倚着案角,慢悠悠地开口道:“赵大人,这是怎么了?乔老和沈员外亲自登门,莫非是有什么天大的冤情?”
赵琮连忙将扣押船只货物的事情简要复述了一遍,当然没忘记特意强调他和下属们都是按章办事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蒋方正听罢合上折扇,轻轻敲击着掌心,目光转向乔沈二人,淡然道:“乔老,沈员外,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。漕运稽查关系国课,赵大人秉公执法正是其恪尽职守的表现。你们身为盐商协会的领袖,更应为扬州商界表率,遵纪守法才是本分。自家的货船被查出问题,不先反思自身疏漏,反倒质疑起漕衙的公正来了?这岂是商界耆宿应有的气度?”
沈秉文迎着蒋方正的目光,不疾不徐地说道:“蒋公子所言甚是,遵纪守法确为商贾本分,沈某与乔老对此从未有半分懈怠。关于昨日之事,若漕衙官员察觉货单存在细微出入,本可当场厘清补缴了事,何至于兴师动众扣船封货,令无辜商贾蒙受不白之冤与无妄损失?”
蒋方正眼中浮现一抹阴霾,随即化作一声轻笑,那笑声在空旷的正堂里显得有些刺耳:“呵呵,沈员外言重了。或许在二位看来,漕衙此举是区别对待,但在蒋某看来这恰恰是对你们两家的保护啊。”
乔望山当初能跟许观澜和刘傅缠斗多年,养气功夫自然不俗,因而淡淡道:“愿闻蒋公子高论。”
蒋方正走到二人对面坐下,恳切地说道:“乔老,如今两淮盐协风头正劲,运河之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。若是漕衙对你们网开一面,纵有疏漏亦轻轻放过,旁人会怎么看?会不会说漕衙执法不公?会不会助长某些人投机取巧之心?届时损失的就不只是你们几艘船的货物,而是漕运的规矩和朝廷的威严。赵大人看似让你们吃了点亏,实则是在维护整个扬州商界的名声,二位都是聪明人,难道连这点良苦用心都体会不到?”
这番话颠倒黑白令人作呕,偏偏他还装出一副公正姿态。
乔望山摇头道:“蒋公子高论,老朽受教了。只是盐协成立乃奉薛大人之命,行互助互利规范行商之举,从未有过逾矩之心,更不敢有挑战朝廷法度之意。我等所求不过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待遇,还望蒋公子体谅,亦请赵大人高抬贵手解此困厄。”
他不提薛淮还好,蒋方正闻听此言便脸色一变。
想他在淮扬各地皆为座上宾,唯独在扬州府衙狠狠丢了脸面,时至今日依旧没有见到薛淮,这让养尊处优的蒋大公子如何能忍?
于是他站起身来,幽幽道:“乔老言重了,蒋某不过一介闲人,哪有什么资格美言?赵大人依法办事,又何需高抬贵手?若放过可疑之物,将来运河上出了大纰漏,这责任是你乔老来担,还是他沈员外来担?抑或是那位薛大人来担这漕运失察之责?”
沈秉文冷冷一笑,肃然道:“蒋公子句句不离法度,好,那我们就只论法度!敢问赵大人,漕衙扣押船只货物的律令依据何在?扣押时限又是几何?若查验结果证明并无夹带走私,只是些许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