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有之义,盐漕之争绝对不能影响到国朝安稳的大局。

    第二条让范东阳召集各方势力坐下来商谈也很好理解,既然盐漕之争是利益之争,那就说明双方可以谈,先前无非是漕运衙门放不下架子,如今有天子的旨意作为背书,想来他们能够冷静一些。

    关键便在于第三条,天子命范东阳沿途详查漕运实情,再加上此刻他对宁珩之所言,愈发令人深思。

    天子说范东阳非为问罪而去,却又让他体察民瘼,这显然不是自相矛盾之举,而是明白无误地告诉宁珩之,倘若这次的风波可以平息,江南重新恢复平静,他就可以既往不咎。

    反之若是盐漕之争愈演愈烈,那么天子绝对不会轻饶相关人等。

    “陛下深谋远虑,老臣感佩。”

    宁珩之再次欠身,诚恳地说道:“蒋济舟素来忠谨,必能领会圣意。老臣即去信严谕,令其全力配合范左副,整饬衙署风气,明定稽查章程,示商民以公道。断不会再有不智之举,激化矛盾,有负圣恩。”

    天子微微颔首。

    在体察上意这件事上,宁珩之一直做得很好,既然他有了明确的保证,想来漕运衙门会懂得分寸。

    下一刻他转而看向沈望,放缓语气道:“沈卿。”

    沈望微微垂首道:“臣在。”

    “朕知薛淮才情不凡又胸有韬略,然其终究年轻气盛,锋芒太盛并非好事。”

    天子望着沈望清癯的面容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倘若薛卿尚在世,朕自然不会说这些,但如今……沈卿你身为薛淮的座师,那小子想来会听你的话,你要多加规劝和教导。”

    宁珩之听闻此言,心里不由泛起一抹感慨。

    天子登基二十年来,极少会用“那小子”之类的词称呼一个臣子,恐怕只有在提到薛明章的时候,这位城府如海的君王才会显露刹那的柔软。

    一想到七年前去世的薛明章,宁珩之的心情有些复杂,但是面上没有表露分毫。

    沈望则恭谨地说道:“臣,谨遵圣谕!”

    天子并未忘记沈望上次的奏请,他也知道薛淮的目的是想推动漕运改革,然而此事目前并不成熟,因为漕运的重要性无可替代,在新机遇出现之前,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对漕运大动干戈。

    故此,他看着沈望缓缓道:“范东阳所至便是朕意所向。告诉薛淮,两淮盐协可存,然需谨守本分,莫再生逾越之想,让他静待范卿裁决,收敛心神把扬州给朕治理太平了。”

    沈望神色如常,似乎对当下的结果已经非常满意,只见他毫无迟滞地说道:“陛下洞察秋毫,实乃社稷之福。臣必正告薛淮,令其恪守臣节,静待范左副南下,一切听凭朝廷裁处。扬州上下定当竭尽全力,保境安民疏通商路,以报陛下天恩。”

    宁珩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沈望的反应和先前大不相同,宁珩之原本以为他和薛淮这对师徒是想在漕运衙门撕开一个口子,如今看来似乎他们只是想保全两淮盐协?

    纵如此,宁珩之并未放松警惕。

    天子静静地看着两人,御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。

    曾敏无声地示意小太监们点燃四周的宫灯,跳跃的烛光将两位重臣的影子投在光洁的金砖地上,此间光影摇曳不定,一如迷雾笼盖的朝堂局势。

    天子身体向后,缓缓靠上椅背,神情显得深邃难测。

    他再度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:“元辅,沈卿,望尔等谨记今日之言。江南乃大燕之江南,运河乃国朝之运河,朕要的不是谁压倒谁,而是各司其职相安无事,共保国泰民安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既是在说盐漕之争,同样是在提点已经显露端倪的宁党与清流之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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