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淮抬眼看向这位早就打过交道的通判,淡淡道:“赵大人,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家商号经得起漕衙如此高频率又极其严苛的搜检,而且据薛某所知,如今乔沈两家的货船在运河上几乎寸步难行,尤其是在通过那些繁忙拥堵河段的时候,这两家的船永远都是排在最后才能通过,经常会被迫停滞三五天时间。就拿前不久广泰号两艘运盐货船来说,从扬州到徐州原本只需六天,但他们在运河上已经待了十二天,目前还停在淮安青江码头等待搜检,这是为何?”

    赵琮一窒,不光是薛淮的质询让他难以回答,更重要的是他从薛淮的目光中感觉到一股冷厉的杀意,仿佛对方随时都有把握将他查办治罪。

    宋义再度端起茶盏饮了一口,然后看向赵琮说道:“赵通判,广泰号和德安号素来奉公守法,这件事多半是有什么误会,你尽快让人查清楚,莫要耽误了人家的正事。”

    赵琮连忙应道:“是,大人,下官马上让人去查。”

    这种马虎眼很常见,无论薛淮还是乔沈两人都心知肚明,但他们今日来此不是为了争吵,因此没有穷追不舍。

    宋义放下茶盏,对薛淮微笑道:“看来这里面确实存在不少误会,不知足下有何高见?”

    此刻他已经确认薛淮的来意,应该就是为了平息盐漕之争,而且看起来颇有诚意。

    其实蒋济舟对此并不排斥,宋义先前的姿态不过是为了在谈判中争取足够多的优势。

    在他想来,薛淮今日主动登门服软肯定是因为蒋济舟的那封弹章。

    京中的消息已经传到江南,天子特意派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范东阳南下调停,虽说天子在庙堂上对盐漕双方各打五十大板,但从他的安排来看,天子显然更重视漕运衙门的稳定,因此才会特意叮嘱范东阳从中斡旋,没有让他调查漕运积弊。

    薛淮在朝中背景深厚,想必他也收到了这个消息,所以他想在范东阳抵达之前解决此事,尽可能从漕运衙门手中占得便宜。

    既然清楚彼此的底线和本钱,宋义明白这件事该怎么谈,绝对不会让薛淮得逞,现在就看这位两淮盐协的实际掌控者愿意让渡多少利益,能否满足漕运衙门的胃口。

    薛淮仿若看不出对方的心思,诚恳地说道:“参政大人,下官认为盐漕之争的根源在于利益,而这很难达到皆大欢喜的结果,毕竟过往两淮盐商需要向漕帮缴纳份子钱,从而求得他们的关照,又向孝敬漕衙上下,从而能够在运河上取得便利。诚然,他们确实需要付出一些银钱才可享受好处,但是恕下官直言,过往他们的负担太重了。”

    宋义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,这显然不太符合官场的路数,当下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,继而道:“那依足下之意,此事该如何解决呢?”

    薛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蒋方正,坦然道:“参政大人,下官有一个浅薄的设想请你斧正。”

    宋义略显期待地说道:“但说无妨。”

    薛淮稍稍沉吟,不疾不徐地说道:“依下官浅见,往后两淮盐协所属的商户除运盐租用漕船,此外所有货物一分为二,一半继续租用漕船,另一半则由他们自行解决船只的来源。至于漕运专项税银,也请漕衙酌情减免四成。如此一来,不会过多影响到漕衙的进项,也能降低盐商们的负担。此外,下官已经和他们说过,只要总督大人同意此策,将来盐商们会主动降低售价,最终还是为百姓造福。”

    宋义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。

    漕衙为何要针对两淮盐协,不就是担心其他商帮会效仿这些人?

    若是他答应薛淮的提议,漕衙不仅会损失大半进项,而且会导致其他地区的收入大幅度减少,最重要的是那条自行解决船只来源的建议,不就是明摆着两淮盐协要自行组建船队?

    他要是答应下来,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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