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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《龙门货栈》

    第一章 丹房算珠

    大明洪武二十七年,成都府。

    春雨如酥,浸润着锦官城的青石板路。城西青羊宫东侧小巷深处,一座不起眼的道观门楣上悬着块斑驳木匾——龙门丹房。这里香火不旺,观内却别有洞天。

    赵清真撩起道袍下摆,蹲在丹房门槛上,手里捧着本泛黄的账册,眉头拧成了川字。他今年三十有二,面庞清癯,下颌蓄着三缕短须,头上绾着道士髻,一根乌木簪斜插其间。乍看是个寻常道士,唯独那双眼睛,时而澄澈如潭水,时而精明如算珠。

    “师叔,这月的香火钱又少了三成。”小道童清风撅着嘴,抱着扫帚立在檐下。

    赵清真头也不抬:“知道了,去把后院晒的药材翻一翻,别让雨气捂坏了。”

    清风应声去了。赵清真合上账册,望着檐下滴落的雨帘,心中盘算。龙门丹房名义上是全真龙门派在成都的一处分支,实则早已断了朝廷的廪给。师父三年前羽化时,握着赵清真的手,气息微弱:“清真啊,咱们这一脉,不能断...”

    师父没说完的话,赵清真明白。全真教自丘处机真人面见成吉思汗以来,历代受朝廷优待。可到了洪武年间,太祖皇帝整顿释道,削减寺观田产,许多小支脉便难以为继。龙门丹房若非靠赵清真这些年“另辟蹊径”,早该关门大吉了。

    雨势渐歇。赵清真起身踱到后院,只见三间厢房堆满了麻袋木箱,空气中混杂着药材、茶叶和某种异域香料的气味。他掀开一只藤箱,里面整齐码放着蜀锦,色泽艳丽,触手生凉。另一间房里,则是川茶、川芎、黄连、川贝母等蜀地特产。

    “师叔,乌斯藏的巴桑老爷派人来问,今年的货什么时候能启程。”清风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,手里捏着封信。

    赵清真展开信笺,用汉藏两种文字写着几行字。巴桑是乌斯藏都司治所“萨”(今拉萨)的一位贵族,与赵清真做了五年生意,算是老主顾。

    “告诉他,等过了雨季就出发。”赵清真将信折好,“你去城西骡马市找马帮头领老何,问他五月初能不能凑齐三十头骡子、十五个脚夫。”

    清风应下,却又犹豫道:“师叔,这次您真要亲自去?去年刘师兄走那一趟,回来病了大半年...”

    “必须去。”赵清真语气平淡,“朵干都司新来的指挥使是朝廷派来的汉官,我得去摸底细。再说了,”他转身望向丹房正殿里供奉的吕祖像,“这生意再做两年,攒够了钱,把道观翻修一遍,给祖师爷重塑金身,咱们也能安心修行了。”

    话虽如此,赵清真心中却清楚,这“生意”早已不仅仅是维持道观生计那么简单了。

    七年前,他第一次随师兄入藏,原本只为寻些藏地独有的药材,如冬虫夏草、红景天、藏红花等,用于炼丹修行。谁知在朵干都司偶遇巴桑,对方对蜀锦和川茶爱不释手,一桩买卖就此达成。自此,龙门丹房明里是道观,暗里却成了往来川藏的货栈。

    夜幕降临,赵清真在吕祖像前焚香礼拜后,回到自己房间。桌上摊开一张手绘地图,标注着成都至乌斯藏的路线:成都—雅州—打箭炉—理塘—巴塘—芒康—昌都—拉萨。全程近五千里,翻雪山、过草甸、渡江河,往返一趟少则四月,多则半年。

    他提笔在“打箭炉”三字上画了个圈。此地是川藏咽喉,汉藏贸易重镇,也是征税关卡。去年过打箭炉时,守关的百户有意刁难,硬说货里有违禁品,最后还是塞了二十两银子才放行。今年得想个新法子。

    “咚咚”,窗棂轻响。

    赵清真警觉地抬头:“谁?”

    “赵道长,是我。”压低的声音从窗外传来。

    赵清真推开窗户,一个身着短褐、头戴斗笠的汉子闪身而入,正是骡马市的马帮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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