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告诉钦天监!”

    他沉声道:“祭文中多写农桑政务,少些空洞祈愿。”

    “大明的天,须靠自家之手撑起。”

    张辅退下时,仍听到案后宝图翻动声,混着天子低语,似在筹划新一场远洋。

    铜漏滴答,夜声渐起。

    殿外铁马叮咚,与远处船坞的锤声交织,汇成壮阔的乐章。

    朱棣凝视窗外夜幕,好似望见无数宝船扬帆破浪,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——

    那里没有愚昧的血囊,只有海洋与待安的万民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康熙时期!

    南书房静寂如寺。

    窗纸挡住寒风,却让冬阳透进,在紫檀木案上映出温润光晕。

    案上摊开的资治通鉴页,康熙以朱笔重圈“武乙射天”四字,旁注“愚不可及”,笔锋遒劲,墨迹未干。

    他轻抚书页,感受纸纹的岁月痕迹,目光转向窗外那枝覆雪的腊梅,似在为千年前那位妄天的帝王叹息。

    “张廷玉。”

    康熙低沉的声音划破静气:

    “你说这武乙,是愚,还是狂?”

    张廷玉俯身应道,青袍在晨光下泛着素雅光泽。

    “陛下,武乙失德乱政,民怨冲天,自有天灾以警之。天谴,其实人谴耳。”

    康熙摩挲手中铜炉,炉上缠枝莲纹被岁月磨得光亮。

    他凝视炉口的白气,忆起康熙八年夏,鳌拜权倾朝野——

    自己以少年之身擒其党羽,京师哗然,皆言“逆天行事,必遭天怒”。

    可天怒何在?数十载天下太平。

    “民心即天心,此言不虚。”

    康熙垂眸看书,却淡然续道:

    “但朕更信,人力可胜天命。”

    “擒鳌拜、平三藩、定吴楚,皆有人言天怒,然朕俱成。”

    他忽忆尼布楚谈判。索额图与俄使唇枪舌剑,雪帐之中,寒风割面,却以一纸和约定乾坤。

    “那年风雪如刀,有人说不吉。可正那一夜的签字,让东北百年无虞。”

    康熙翻出那份抄本,羊皮微黄,四体文字的“华夏”在灯下闪着庄严光泽。

    “武乙错在不务实。他若将射天之力,用于劝农修渠,何至于亡?”

    他扫过案上折子,见靳辅奏报黄河堤防图,夯土厚度、流速皆注。

    忆起南巡登堤之日,百姓收稻的笑声,比万次祭天更安然。

    “帝王之能,不在斗天,而在济民。”

    康熙以朱笔落下“务实”二字,与前“愚不可及”相映。

    “武乙之弓,不过百步;朕遣西洋传教士所携望远镜,可观千里星辰——此乃天地间的真正‘通天’。”

    张廷玉抬眼,望陛下鬓角银丝,皆岁月与勤政所赐。

    他忆起陛下为编数理精蕴,亲自习几何,画图至夜深灯尽。

    那盏孤灯下的背影,比任何香火更显虔诚。

    “传旨翰林。”

    康熙收笔言道:

    “将此事译成四体文字,录入古今储鉴,以警皇子——骄恣者自毁,勤政者长安。”

    窗外寒风掠过,纸页轻颤。

    一朝圣君,将千古荒唐写入史册,却以“务实”二字,定下后世帝王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