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刚好落在拓的脸上。这缕光先是掠过窗台上的陶碗 —— 碗里还留着一点前天的粥底,是父亲没喝完的 —— 然后慢慢向上,扫过拓花白的眉毛,落在他的眼角。拓的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极淡的湿润,不是眼泪,更像是夜里凝结的露水,被晨光一照,泛着细碎的光。他的皱纹比生前舒展了许多,额头上那道因常年皱眉留下的川字纹,此刻几乎平了,像是被谁用温柔的手轻轻熨过。嘴角的笑意还在,比生命最后时刻更清晰些,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,像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事,又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 —— 或许是星尘在远处喊他,或许是麦田里的风在跟他说话。

    阿明忽然想起,父亲曾说过 “人死了,就会变成晨光,变成风,变成麦田里的土”。他抬头看向那缕晨光,觉得父亲的气息就混在光里,暖乎乎的,像小时候父亲把他抱在怀里晒太阳的温度。他松开父亲的手,轻轻帮父亲把眼睛合上 —— 父亲的眼皮很薄,像一片晒干的麦叶,合上时没有丝毫阻力,仿佛只是累了,要好好睡一觉。然后,他将父亲的手放回薄毯上,让那只手轻轻搭在胸口,像是在守护着什么,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。

    这时,云民医师的投影缓缓飘到床边。他的投影不再是诊疗时的淡蓝色,而是变成了与晨光相近的暖金,边缘的波纹也变得平缓,没有了往日的数据波动。他的传感器已经监测了十分钟,确认拓的生命体征完全归零,却没有立刻开口,而是先沉默了几秒 —— 像是在给屋里的人留一点缓冲的时间,也像是在向这位老人表达最后的尊重。

    “他走了。” 云民医师的声音很轻,比窗外的风还轻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非常…… 平静。最后时刻,脑电波里没有任何焦虑波动,只有…… 满足。” 他没有用 “呼吸停止”“心跳归零” 这些冰冷的术语,只是用 “走了”“平静”“满足” 这几个简单的词,为拓的生命画了个**。说完,他的投影轻轻晃动了一下,像是鞠躬,然后慢慢退到角落,不再打扰屋里的人。

    莉娅听到 “满足” 两个字时,终于忍不住,捂住嘴低低地啜泣起来。不是撕心裂肺的哭,只是肩膀轻轻耸动,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,滴在怀里的笔记本上。她想起父亲在艾拉之树下说的话:“人这一辈子,能看到自己种的麦子结穗,能看到文明好好的,就够了。” 现在,父亲看到了 —— 麦田年年丰收,市集热闹非凡,星尘的航标还亮着,文明的根扎得很深很深。父亲确实该满足了。

    阿禾走到窗边,推开了窗户。晨光一下子涌进来,洒满整个小屋,落在拓的床上,落在桌上的笔记本上,落在拾光的银色叶片上。窗外的艾拉之树此刻像被镀了层金,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光,像无数颗小太阳。一只光翼虫从枝叶间飞出来,慢慢飞到窗台上,停在陶碗旁边,透明的翅膀扇动着,像是在看屋里的拓,又像是在向他告别。阿禾想起父亲说过,光翼虫是艾拉之树的守护者,会把逝去的人的念想,带到土里,带到树里,带到更远的地方。

    拾光的叶片忽然亮了一下,投射出一段短影像 —— 是拓去年在试验田拍的,画面里,拓蹲在麦田里,手里拿着一株刚抽穗的麦子,对着镜头笑着说:“你看,这麦子多好,明年肯定又是好收成。等我走了,你们就把我撒在这片田里,让我看着麦子一年年长,看着你们把文明守好。” 影像很短,只有十几秒,却让屋里的人都安静下来。阿明看着影像里父亲的笑容,又看向床上父亲安详的脸,忽然觉得,父亲没有离开,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,留在了他最爱的麦田里。

    天越来越亮了,晨光已经铺满了小屋的地板,连角落里的阴影都被照亮。阿明走到床前,轻轻整理了一下父亲的外套 —— 外套的领口有些歪,是刚才扶父亲时弄的。他想起父亲一辈子都爱干净,衣服再旧也要穿得整齐,便将领口理平,又把衣角的火星红土轻轻按了按,像是怕风把它吹掉。莉娅也走过来,将那本泛黄的笔记本放在父亲的枕边,笔记本上还压着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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