冲出鸦群笼罩范围的瞬间,一股带着血腥味和焦煳味的、却无比“清新”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!沈砚脚下一个踉跄,差点栽倒,被苏清晏死死扶住。
他们出来了!
暂时脱离了那绝望的死亡漩涡!
眼前的景象,让刚刚死里逃生的几人,心再次沉了下去。
祭坛之外,并非坦途。他们正身处一片狼藉的战场边缘。四周散落着破碎的人俑残肢、倒毙的战马尸体、熄灭的篝火余烬,还有不少穿着陇西军服和不明身份黑衣人的尸体。显然,在祭坛核心激战的同时,外围也爆发过惨烈的厮杀。
天空,依旧被一层铅灰色的、不祥的阴云笼罩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远方,陇西城的方向,火光冲天,浓烟滚滚,隐隐传来喊杀声和哭嚎声,显然城中也陷入了大乱。
霍斩蛟将昏迷的温晚舟小心地放在一面相对干净的断墙下,又将背上气息微弱的赫兰·银灯轻轻放平。他拄着巨刀,大口喘息着,黑甲上布满了腐蚀的痕迹和干涸的血污,像一头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疲惫凶兽。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二女,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,最后目光落在沈砚和苏清晏身上,尤其是沈砚还在渗血的伤口和手中紧握的沙漏鼎片。
“主公,苏姑娘,都没事吧?”他的声音嘶哑,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。
苏清晏脸色苍白如纸,扶着沈砚,看着他身上狰狞的伤口,眼圈又红了,急忙撕下衣襟想给他包扎。“沈砚,你的伤…”
“皮外伤,死不了。”沈砚咬着牙,任由苏清晏处理伤口,目光却死死盯着左手掌心。
那枚逆流沙漏,依旧冰凉刺骨。里面的金沙,在经历了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干扰后,又重新恢复了那永恒悖逆的、向上流动的姿态。仿佛刚才的一切,都未曾发生。
但他的心,却如同被浸在冰水里,无法平静。
顾雪蓑燃尽灰袍显露的少年真容、那石破天惊的“山河鼎为囚笼”的真言、沙漏传递的恐怖未来碎片……还有最后时刻,赫兰那本能般的、源自银月苍狼血脉的神秘一击……
无数的谜团和沉重的压力,如同山峦般压在他的心头。
顾雪蓑……那个神秘的、亦师亦友的长生方士,前朝末代太子……他真的死了吗?在那黑鸦的吞噬下,化为飞灰?他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……
这沙漏……除了预示未来,它还有什么用?仅仅是顾雪蓑留下的遗物?
谢无咎!这个如同阴影般无处不在的终极之敌!他派出黑鸦,目标显然不仅仅是阻止他们杀李烬,更是为了……山河鼎碎片!还有赫兰!她那能引动月华的血脉,似乎对厄运黑鸦有着特殊的克制?这会不会引来谢无咎更疯狂的觊觎?
还有李烬……虽然大概率葬身鱼腹,但没亲眼见到尸体,沈砚心头那根刺就始终无法拔出!爹娘的仇……
“咳咳……”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沈砚纷乱的思绪。
是躺在地上的赫兰·银灯!她似乎被自己的咳嗽呛醒,长长的睫毛颤抖着,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。那双原本如同草原晴空般湛蓝的眸子,此刻黯淡无光,充满了迷茫和虚弱。她似乎想撑起身体,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
“银灯!”苏清晏立刻扑了过去,小心地扶住她的头。
赫兰的目光茫然地扫过苏清晏焦急的脸,扫过霍斩蛟担忧的眼神,最后,落在了沈砚身上。当她的视线触及沈砚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弱金光的逆流沙漏时,她的瞳孔猛地一缩!
不是恐惧,而是一种……源自血脉深处的、无法言喻的悸动和悲伤!仿佛那沙漏里流淌的,是她失落的古老岁月。
她的嘴唇翕动着,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,断断续续,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和一种梦呓般的恍惚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