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,此刻正坐在主操控台前,双手握着力反馈控制器,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。
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但他浑然不觉。
他的眼前,是一块巨大的8K超高清屏幕,上面显示的,是显微镜放大了数千倍后的人体神经组织。
那些因为辐射和常年劳损而变得紊乱、粘连、甚至断裂的神经纤维束,如同被飓风摧残过的电缆,杂乱无章地纠缠在一起。
这就是他们要征服的战场。
一场长达一小时的、在显微镜下进行的、超高难度的“神经微观纤维束接续”手术,正式开始。
“手术刀,启动。”
何宇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。
王涛的手指微动。
屏幕中,【扁鹊一号】的一条机械臂末端,探出了一根比注射针头还要纤细百倍的微观手术刀。
刀锋在无影灯下,甚至不反射任何光芒,因为它已经超越了肉眼可见的锋利极限。
稳。
机械臂的动作,稳得不像话。
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,哪怕是亚微米级别的抖动都不存在。
“开始剥离第一神经束粘连组织。”
指令下达。
屏幕中的微观世界里,那枚看不见锋刃的刀,动了。
它以一种超乎人类想象的精度,切入两根几乎完全粘连在一起的神经纤维之间。
每一次切割。
每一次分离。
每一次对疤痕组织的清除。
其精度,都死死地控制在微米级别。
时间,在极致的安静与专注中流逝。
手术室里,只剩下生命体征监测仪平稳而有节奏的“滴滴”声,以及操控台上偶尔响起的、少年沉稳的呼吸声。
那些比蛛丝还要纤细百倍的神经纤维,在机械臂那堪称神迹的操作下,被一根根地、耐心地、完美地重新梳理、连接。
断裂处,被用一种特殊的可吸收蛋白线,以一种人类外科医生永远无法完成的微观编织手法,重新缝合。
那不是缝合。
那是艺术。
是微观世界里,一场关于生命秩序的重建。
一小时后。
“最后一根神经纤维束,接续完成。”
王涛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。
“机械臂撤出,关闭手术区域。”
何宇下达了最后的指令。
四条机械臂缓缓收回,悄无声息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手术,结束。
当麻醉效果渐渐过去,老教授眼皮微动,缓缓睁开眼睛时,整个手术室里,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
空气,粘稠得仿佛凝固。
老教授的眼神有些迷茫,他看着头顶雪白的无影灯,似乎在回忆着什么。
然后,他的目光,缓缓地、缓缓地,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上。
那双,背叛了他十几年的手。
那双,让他从云端跌落尘埃的手。
那双,承载了他半生荣耀与半生遗憾的手。
他沉默着,注视着它。
一秒。
两秒。
十秒。
整个房间里,只有心脏监测仪的“滴滴”声,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。
然后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他尝试着,抬起了自己的右手。
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