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的堂哥去把苏父以及一些亲戚迎了进来。

    仪式更加正式起来。堂哥代替娘家人,又作为亲友代表说了几句悼念的话。他说话得体,既表达了对逝者的尊重,也隐约暗示了妹妹这些年承受的压力。

    “伯母一生操劳,养育子女成人,如今驾鹤西去,望她早登极乐。南乔、予锦作为子女,当尽心送别最后一程。也希望伯母在天之灵,能保佑子孙平安顺遂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滴水不漏,既全了礼数,又划清了界限——他强调的是“南乔、予锦作为子女”,而不是“作为夫妻”。

    接下来是繁琐的仪式。布依族的丧葬习俗让苏予锦和父亲都看呆了。

    惊心的仪式

    先是“开路”。请来的布摩(布依族祭司)穿着传统服饰,手持法器,开始吟唱古老的经文,据说这是为逝者的灵魂扫清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障碍。

    接着是“洗身换衣”。几位年长的女性亲属,用柏叶泡的水为婆婆擦拭身体,换上全新的、绣有民族图案的寿衣。这个过程不允许男性在场,苏予锦作为儿媳必须参与。

    看着那具已经僵直的躯体,两个大姑姐机械地帮忙扶着,递东西。当褪去旧衣,露出婆婆瘦骨嶙峋、布满褥疮和紫斑的身体时,一位姨妈忍不住低声说:“造孽啊,痛成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苏予锦别过脸,依然没有眼泪。

    换好寿衣后,要将遗体入棺。棺材是匆忙找来的,不算好木料。入棺前,要在棺底撒一层石灰和木炭,然后铺上白布。

    最让苏予锦震惊的是接下来的“含口钱”和“握饭团”。

    一位长辈将一枚铜钱用红线系好,轻轻放入婆婆口中,这叫“含口钱”,是让逝者在阴间有钱用。

    然后,另一位妇人拿来一小团糯米饭,塞进婆婆僵硬的手中。“握饭团”是让逝者路上不挨饿。

    这些古老而直白的仪式,充满了对死后世界的具象想象,让接受现代教育的苏予锦感到一种原始的冲击。但更让她和父亲震惊的还在后面。

    吊唁与“哭嫁”

    吊唁开始后,亲友陆续到来。每位亲友都要在灵前跪拜、上香,而孝子孝媳必须在旁回礼。

    按照布依族习俗,有些女性亲友会扑到棺材前,放声痛哭,边哭边唱,叙述与逝者的情谊。这叫“哭丧”,是一种公开的情感表达,哭得越伤心,越显示对逝者的尊重。

    一位远房姑婆扑上来,拍着棺材哭喊:“我的姐姐啊,你怎么走得这么急啊!留下这些儿女可怎么办啊!你一辈子要强,临了却受这种罪啊!”

    她哭得撕心裂肺,几乎昏厥,旁边的人连忙搀扶。

    南乔也跟着痛哭。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苏予锦,作为儿媳,她也应该如此。

    但苏予锦只是低着头,机械地回礼,脸上依然没有泪痕。

    窃窃私语更多了:“这媳妇心真狠……”

    “听说当年婆婆对她不好,但人都走了,还计较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南乔真是瞎了眼,娶了这么个冷血的……”

    苏父站在一旁,脸色凝重。他理解女儿,但在这个环境里,苏予锦的不合群成了众矢之的。

    南乔的二姐,她边哭边用头撞地,旁边人连忙拉住。接着,她开始唱起一种类似山歌的调子,内容大致是回忆母亲养育之恩,谴责自己远嫁不能尽孝。

    这种表演式的悲痛,让苏父皱紧了眉头。更让他不安的是,三姐哭到一半,突然转向苏予锦,指着她说:

    “妈啊!您看看啊!您的好儿媳,一滴眼泪都没有啊!您白对她好了啊!”

    场面一下子僵住了。

    南乔连忙去拉三姐:“三姐,别说了……”
-->>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