义母却误解了她的推拒。她以为上官悦是害羞,是跟她客气,所以反而更用力地合上她的手指,让她紧紧握住那只鼻烟壶,故作嗔怪地道:“跟阿娘还客气什么?一个没人要的旧东西罢了,又不是什么金贵物事。你拿着,闲时解个闷儿也好,要是不喜欢了,再还给阿娘也行。”
她说着,还用粗糙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上官悦的手背,眼神里满是慈祥与坚定:“给你了,就是你的了。收着吧,好孩子。”
上官悦的手指被迫蜷缩起来,紧紧地包裹住那只鼻烟壶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她看着义母的眼睛——义母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,眼尾的皱纹很深,却像两汪温暖的泉水,里面没有丝毫的试探或虚假,只有一片纯粹的、想让她开心的赤诚。
拒绝的话,再也说不出口了。
她怎么能告诉这位善良的老人,这只她眼中“不值钱的旧东西”,很可能蕴含着撕裂时空的恐怖力量?怎么能告诉她,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,就是因为一只和它几乎一模一样的壶?怎么能告诉她,这只壶可能会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灭顶之灾?
她不能。她只能把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压在心底,只能承受这份沉重而诡异的“礼物”。
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又干又疼。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,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,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。她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翻腾的情绪,用尽全身力气,挤出一个微弱的、带着颤抖的声音:“谢……谢谢阿娘……”
义母见她收下了,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。她拍了拍上官悦的肩膀,转身又去忙活别的事情了——她要把剩下的草药拿到门口晒一晒,晚上好给上官悦煮点白绒草水,治治她偶尔咳嗽的毛病。仿佛刚才把壶给她,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比如给她递了一碗水,或者一块饼子。
窝棚里只剩下上官悦一个人。她坐在矮坑边,呆呆地看着掌心的鼻烟壶,感觉自己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,又像是握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,“咚咚咚”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疼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。然后,她缓缓地摊开手掌,仔细地看着这只壶——在昏黄的光线下,壶身的颜色似乎比白天更暗了些,那些墨色的云纹也变得更加深邃,像是藏着一片小小的夜空。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壶身,能感觉到一种细腻的质感,不是瓷器的光滑,也不是玉石的冰凉,而是一种带着韧性的温润,仿佛这壶是活的,能感受到她的触碰。
她的目光落在那些云纹上——云纹的线条很古朴,有的地方粗,有的地方细,交叉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圆圈,圆圈里面似乎还藏着更细小的图案,只是光线太暗,看不清楚。她试着用指甲轻轻刮了刮云纹,却发现云纹不是绘制在表面的,而是从材质内部透出来的,指甲划过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接下来,她想试试能不能打开壶盖。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壶盖,轻轻用力往上拧——壶盖和壶身严丝合缝,像是长在一起的,不管她怎么用力,都纹丝不动。她又试着往下按,再往左拧,还是没有任何反应。她甚至把耳朵贴在壶身上,想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,可除了自己的心跳声,什么都听不到。
她把壶翻过来,看壶底——壶底很平整,只有一个浅浅的圆形印记,像是烧制时留下的,没有任何落款,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。她又用手指敲了敲壶身,发出的声音很沉闷,不像瓷器那样清脆,也不像石头那样厚重,更像是某种空心的木头,却又比木头重得多。
没有缺口,没有缝隙,没有任何看似能触发机关的部位。
这只壶,安静得就像一块真正的、只是形状奇特的石头。
上官悦的心慢慢沉静下来,可随之而来的,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困惑,还有一丝隐约的失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