追求“逸笔草草,不求形似”;他偏北派的苍劲,喜欢用枯笔皴擦,讲究“骨法用笔,气韵生动”。最激烈的一次,是为了《南北渡》的石桥,她想画得柔一点,用淡墨晕染出桥影;他想画得硬一点,用焦墨勾勒出桥栏,两人吵到半夜,差点把画纸撕了。最后是陈迹先妥协的,他说:“你的水色软,能中和我的硬劲,就按你的来。”可真画的时候,他却在桥栏的缝隙里加了几笔枯笔,像石缝里长出的草,硬中带柔,让整座桥都活了。

    傍晚时分,展厅的门被轻轻推开,艾米丽走了进来,手里捧着一个深色的木盒,脸上带着一丝局促。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,头发梳得整齐,和上次见面时的叛逆模样截然不同。上次见面是在预展的筹备会上,她作为皮埃尔先生的助手,态度傲慢得很,直言不讳地说:“东方的水墨画太单调了,只有黑白两色,根本登不上巴黎的艺术殿堂。”那时周苓气得说不出话,陈迹只是淡淡地说:“等你看懂了墨色里的五色变化,再来评价吧。”

    “周小姐,陈先生。”艾米丽走到他们面前,把木盒递过来,声音有些紧张,“这是皮埃尔先生让我送来的。”她的法语带着一点口音,语速很快,“他说,这三支画笔是用枫丹白露森林里的鹅耳枥木做的,树龄有一百年了,木纹里浸着枫丹白露的水意,或许能帮你们画好明天的现场创作。”

    周苓接过木盒,入手沉甸甸的。木盒是复古的抽拉式,表面打磨得光滑,泛着温润的光泽。她轻轻拉开木盒,里面铺着深红色的丝绒,三支画笔静静地躺在里面。画笔的笔杆是鹅耳枥木的本色,带着自然的纹理,像流淌的溪水,笔毫是黄鼠狼的尾毛,蓬松而有弹性,尖端泛着淡淡的光泽。她拿起一支,指尖摩挲着笔杆的木纹,能感觉到里面隐隐的温润,像是真的浸着枫丹白露的泉水。

    “你看盒底。”艾米丽提醒道。

    周苓翻转木盒,盒底刻着两个小小的汉字——“共色”,字体是隶书,古朴而典雅,显然是特意请人刻的。“皮埃尔先生说,”艾米丽的声音柔和了许多,“上次他的态度不好,让你们受委屈了,这两个字算是他的道歉礼。他还说,看完你们的预展,他才明白,艺术没有国界,颜色也没有高低,东方的墨色和西方的油彩,是可以‘共色’的。”

    周苓的心忽然一暖。皮埃尔先生是法国著名的风景画家,以画枫丹白露的森林闻名,性格固执,一直对东方艺术抱有偏见。这次画展能在奥赛博物馆举办,全靠马克的极力斡旋,而皮埃尔先生作为博物馆的艺术顾问,一开始是坚决反对的,甚至扬言要撤掉展厅。没想到,他最终还是被画作里的诚意打动了。

    “替我们谢谢皮埃尔先生。”陈迹开口说道,语气平和,没有了上次的冷淡,“我们明天会用这三支画笔画一幅最好的作品,不辜负他的心意。”

    艾米丽笑了,脸上的局促一扫而空:“皮埃尔先生还说,明天他会亲自来现场,看你们的创作。对了,”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,递给周苓,“这是卢奇奥教授的联系方式,他说想和你们聊聊东西方艺术的融合,或许以后有合作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送走艾米丽后,展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周苓坐在画桌前,拿起一支画笔,指尖在“共色”两个字上轻轻摩挲,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。“原来真正懂画的人,到最后都会为‘美’低头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感慨。在巴黎的这半年,他们遇到了太多的质疑和刁难——画廊老板说他们的画“没有市场”,评论家说他们的风格“不伦不类”,甚至有人在网上留言,说他们是“文化侵略者”。她不止一次想过放弃,想打包行李回国,是陈迹一直鼓励她:“我们不是要讨好谁,是要让他们看到,东方艺术也有自己的力量。”

    陈迹从身后抱住她,下巴抵在她的肩窝,呼吸落在她的耳后,带着淡淡的松烟墨香。“就像我们,一开始也会为笔触争,为颜色吵,但最后都会为彼此的颜色让步。”他的手轻轻握住她拿笔的手,在宣纸上轻轻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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