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度痛苦的时候会语无伦次。任映真很清楚这点。
他没办法给这件事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,就像周迢没办法接受这荒诞的现实。他只能轻轻拍抚对方起伏的脊背,微偏过头,这样对方也能听清他的呼吸和心跳。
镜头是越肩视角,清晰地记录了那双平静的眼睛,因为虹膜的颜色深得近黑,就几乎没有瞳孔与虹膜的分界可以看得清晰,像一对枯井。
【我心里有些发毛】
“一切都会过去的。”任映真说。
“……等等,你不会在想一些危险的事情吧。”周迢突然警觉起来。
“你想多了,我只是,”他顿了顿,“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我们以前讨论过的事情。你还记得吗,当时我们说,如果《第二人生》里的世界是真实的,那么被替换的人又要怎么办。可能我现在倒是希望这是真的,这样一来,万一,也许真的有某个世界,这些事没有发生,或者她只是去了另一个……”
他没有再说下去。
周迢把头靠回任映真的肩膀上,闭上了眼睛。
任映真还记得当时他们探讨这件事时的情形。
“如果有一天现在和你说话的这个‘我’也被替换掉了,壳子还是任映真,但里面装着别人……你会怎么办?”
“我会先想办法把你控制起来,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动静……确保你、或者说,占据了你身体的那个东西无法造成更大的破坏,也无法伤害你自己。”周迢答得直接,“然后肯定是想办法让你恢复原状啊!”
“再然后呢?”任映真追问:“如果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呢,如果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复原呢?你要控制住一个空壳或者危险的入侵者——关他一辈子吗?”
周迢的回答总是斩钉截铁的:“——”
按照程序,涉事护士林悦被立即停职,并因医疗责任事故进入长达三个月的调查期,被监视居住在联邦指定的设施中。周舟受此打击,身体状况急转直下,精神状况也不容乐观;周迢和任映真请了丧假,顺利获批。
葬礼后的第二天,奥罗拉星仍在下雨。星球环境管理系统设定的“雨季”周期在昨天来了,整个世界浸染成湿漉漉的灰色。两人分担琐碎事务,这种忙碌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了一种暂时性麻醉,让情绪得以稍有缓冲。
【他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】
画面中的年轻人还是一袭黑衣,伞同样是黑色,没有选择便捷的飞行器,步行穿越城区。镜头跟随着他的视角一路向前。
任映真先从中心商务区边缘穿了过去。
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家咖啡馆前,似乎在等人。任映真的目光掠过他和他身上延伸出的、连接店员的四条线,在这家名为“阿南刻”的咖啡馆里买了三杯特调热饮。离开时,他再次瞥了那男人一眼,似乎在让观众们确认那异常的四线结构。
离开后,他转向了旧城区的居民楼,在便民服务中心与一个正在挑选蔬菜的中年妇人擦肩而过。她连接着同她牵着手的女孩的线有两条是同样的明亮,另外两条更明亮些。
雨水顺着伞沿滴落,在他脚边溅开细小的水花。
路边经过的一对情侣,他们之间有两条明亮的丝线。
返回行政区,他掠过两个正躲雨、身着安全员制服的人。他们这之间有四条线。
酒店后门口,有两个像是在打发时间的员工正在抽烟聊天。他们之间的两根丝线正在闪烁。
连绵雨幕中,他像一个沉默的幽灵,从城市脉搏的这头走向另一头。
【他心挺大啊几天前死了你觉得是妈妈的人现在就开始逛大街了】
【咋都是两个人这线还有多有少的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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