玻璃门再次被推开。

    “夫人。”琴行经理迎上来:“您定的钢琴还在海关,说是木材检疫……”

    她神色一暗,抬手打断汇报。从二楼隐约飘下的琴声让她蹙起眉头:“谁在用琴?”

    “少爷带朋友来了,在二楼……”

    玻璃展柜的倒影里,她看见自己的眉头蹙得更深。她已经很久没在知时那孩子身上花心力了,他原来还在弹琴吗?

    逼着儿子在琴凳上安坐时心情多苦闷,发掘望槿天赋后她就多惊喜。

    “要我把少爷叫下来吗?”

    “不用,我去看他。”

    她踩着楼梯向上,一路没有发出声响。转过楼梯拐角时,听到传来嬉游曲的调子。她在廊柱后停下脚步,从她的角度看去,两个少年挤在一张琴凳上,肩膀相抵的模样像两株共生的小树。

    当她看清这一幕,听见她乐声,她不禁抓住了自己的衣襟。她看见儿子眼中轻松愉快的笑意,那已经许久未见过了。

    周拾光终于想起任知时第一次坐在钢琴前时仰脸看着她时,也有过这样的快乐和期待。

    但当时她只有满腔失望。渐渐的,她的孩子对钢琴也产生了疏离的倾向,态度就像被迫的一样。

    另一个孩子,本也该是她的儿子。她为了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遗憾放弃了这个孩子。

    在和方父方母见面之前她就仔细调查过,这孩子于她而言无益。

    读书好不一定能弹好钢琴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那欢快的旋律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生命力,两个声部交织出令她心悸的和谐。她死死盯住任映真的侧脸,那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她自己。

    可是那双和她那么像的眼睛,看着她的时候只有冷漠和抗拒。

    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些珍贵的东西。

    一曲终了,两人似乎絮絮说了些什么,随即任知时让开位置。

    那孩子、她想,那是我的孩子。

    现在钢琴前只有他一个人,他弹奏的模样甚至写意,不是任何一首她已知的练习曲。即兴演奏?

    当琴声再次响起——

    她感到恐怖。

    骤雨落下,百草摧折,然后发出新芽。不可思议地,可以说是胡来的节奏感,在无垠的黑暗的原野上,在电闪雷鸣的夜后,有太阳升起来了。奇异的光明。

    如此鲜明生动的音乐,本能一般的演奏,在乐声停止的同时,所有的幻象消失,而心中澎湃的感觉仍在。

    周拾光终于懂得了其他人看见周拾光的感觉。

    她几乎是奔逃着下了楼梯。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仍然在剧烈地跳动,耳边尚有回响,她的眼前似乎都变得不再真实。

    她要那个孩子。

    那本来就是她的孩子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拥有她的天赋的灵魂,天生流淌着音乐的血液。他甚至超出她的想象和掌控的范围。

    是的,她清楚地知道,任望槿就将是周拾光最好的延续。可是、那是更好的!更别提那就是她的骨血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你就这么几天,还写了首曲子出来?”

    “明知故问。我不会写曲子。”任映真回答道:“这只是如实地把开学时的感受用钢琴弹出来了而已。”

    想到那时候自己干的好事,任知时干笑两声,没有继续自讨没趣。

    “你真的不考虑……”他又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之后再说。”任映真不甚在意地应道:“至少大学毕业前,没有。”

    他给自己定的期限是在“任映真”大学毕业前,必须完成这一剧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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