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颇为郑重地再次躬身:“微臣还有一事,存于心间久矣,今日得以面见殿下,务请允臣……当面道谢。”
原来站在这里是专等着他呢。
新科状元抬起头,目光依旧清亮坦荡:“微臣承蒙殿下大恩。三年前微臣初入帝都应考春闱,一介寒门书生,身无分文,盘缠将尽,偏遇歹人构陷。彼时情势凶险,若无援手,微臣恐早已身陷囹圄,轻则剥夺功名,前途尽毁!重则身败名裂,累及族亲。是您……”
他顿住了,没有说下去。
因为他看清对方的眼里居然掠过一点茫然,接着又不无困惑地蹙眉、仿佛努力回想,才终于把他从记忆深处的尘埃里翻出来。
任映真很快把他和具体事件对上号。不过彼时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并非仅谢沧一人,而是一群身家清白的寒门学子。具体大皇子殿下是怎么做的……也不过是恰巧在御前说了几句话。
谢沧应该谢皇帝才对,还好他要效忠的皇帝陛下也喜欢这张脸,或真正的转机,更多是皇帝彼时或许恰需以此事件敲打一下某些过度膨胀的势力。
才任由他的言论像投入油锅的一滴水,撬动局面,才让那场风波草草结束,拯救了包括他在内的那一批学子。
“……殿下?”
“此事修撰不必挂怀。”他回过神:“举手之劳,况为朝廷保全俊才,亦是本分。当不得你的感谢。”
谢沧微微一怔,大抵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过平静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深深再拜:“不论如何,殿下一言之恩,于微臣实若再造,微臣感激不尽。殿下慈心仁厚,必有天佑后福。微臣恐再扰殿下清净,先行告退。殿下请慢行。”
目送谢沧的身影隐没在灯火阑珊的宫道尽头,任映真开始怀疑这所谓的《她和魔尊有个约会》其实是辛辣的讽刺性话本。同样是他随手而为,周夷则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,谢沧却是铭记不忘,深躬道谢。
「……倒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呢。」话本妖怪评价,又幽幽地补充道:「只可惜,生在这浊世。」
任映真本想反驳它,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妖怪能读他的想法,他不需发出声音。但胸腔里有一种熟悉的闷痛感越来越清晰,他在侍女晴柔的眼里看见一点惊慌,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。
“兴许是方才话说得多了……去侧苑稍待片刻,静一静气再去。”他声音低哑,自己也心虚。刚刚都是谢沧在讲话。
皇帝不会太在意他迟到或早退,任映真知道他只要最终出现在该出现的场合就行了。
侧苑有一片梅林。
「是她!」
话本妖怪的尖啸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里炸响:「沈玄璃!!」
任映真被话本妖怪震得眼前一黑,耳中嗡鸣不止,身形不禁剧烈一晃,死咬住牙关才没发出声音。
必须得想个办法给这话本妖怪立立规矩,不然也不用等到订婚,它仙君大人的凡身就要被它自己吵死了。
“小心。”
这声音清冽如冰玉相击。
呼吸间他只看见一片月白,梅香比温暖更先来。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止住了他下坠的颓势,同时将这虚软的身体向上轻轻一带,他就重新站稳了。
好似天意垂怜,月光恰在此时挣脱云层束缚,银辉瀑布般泼洒下来。皇子殿下一抬头就撞进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。
沈玄璃、必须要杀死不然必将杀死他的沈玄璃,这神女从话本上那些文字里立出来,站在他面前。
而且还没松手。
她一手还揽在他身上,另一手探进来握住了他的手腕。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触感让人觉得很微妙。
“不要抵抗。”
一股热意透过冰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