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> 他小声道:“给我用,不要紧吗?”
邋遢男人脸上浮现微弱、幸福的笑意:“没事的,小郎君,娃儿长得像他娘亲,想来心地也会和她娘一样善良。”
男人的眼睛都眯了起来,似乎是回到了过去:“他刚出生时,白白嫩嫩的,每次我一靠近,他就笑,后来长大些,每次我抱时,他总是偏着头,脑袋就枕在我的肩膀上,软乎乎的……”
张三元感同身受的道:“真可爱啊。”
邋遢男人重新缩回了角落里:“我把他送上了灯船。”
张三元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。
他自己才刚从灯船下来,很清楚被“送上灯船”是什么意思。
邋遢男人低下头:“村里抽签,抽到了我家……大家都在盯着,盯着娃,盯着我……”
“我也想逃啊……但娃他爷年轻时打渔,坏了身子骨,只能躺在床上,等人服侍,娃他奶有癔症,出了门,常常迷路,还得我去找回来……”
“我们跑得了,娃他爷和奶走不掉啊……更何况,外面天灾人祸,难道逃出去了,就一定能活得更好吗?”
“没办法……我真的没办法……”
“我想着,把娃送上灯船后,再悄悄的跟上来,等没人了,就把娃偷偷抱回去,编个理由,就说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,养不起,知道我没了孩子,送我养……”
“但我被妖怪抓了。”
“它们将娃儿们都扔进了铜炉里,那哭喊的哇哇声,有我的娃,有我的娃啊……”
说到最后,邋遢男人的腔调变得有些怪异,眉眼抽动着,似乎是在哭,但却没有一滴眼泪。
或许,在亲手送自己的娃去死时,他就已流干了泪水。
邋遢男人絮絮叨叨的,时不时的伸出左手抓向空气,说的话,也渐渐前言不搭后语。
张三元攥了攥拳头,又无力松开,只觉心情烦躁。
“你,没想过报仇?”
“报仇?”邋遢男人惨笑一声,重新低下头,语气颤抖:“郎君,那些妖怪,太可怕了,太可怕了,我不敢,我不敢啊……”
懦夫!
张三元很想这么骂出来。
但想到邋遢男人的所作所为,他嘴里的话,终究还是没说出来。
责怪男人?在知道可能有妖怪的情况下,还敢冒险跟着灯果船深入河面,已是为人父的巨大勇气。
压抑的氛围中,不远处有脚步声接近。
邋遢男人挣扎着,来到张三元的身旁,随后,少年感觉手中微微一沉,不等他细看,脚步声抵达,是个鱼首人身的妖怪。
粘稠的腥味蛮横的挤占洞穴里的每一寸空间。
张三元注意到,鱼妖青黑色的脑袋一侧眼睛闭合,其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,另一侧的鱼眼硕大如拳,正恶狠狠的盯向邋遢男人。
是只独眼鱼妖。
“老东西,滚出来!”
它来到囚笼前,粗暴的叫喊着。
男人附在张三元的耳旁,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快速道:
“这是我来寻娃之前,特意找来护身的短刀。”
“小郎君,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。”
“更不是个称职的丈夫、儿子。”
“不敢对妖怪挥刀,这东西跟着我,糟蹋了,便送你防身吧。”
“若你有机会逃走,替我到水生村看看孩子她娘……”
男人想说些什么寄托希望的话,但眼神却暗淡下来。
落入妖手,未来哪里还有什么希望可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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