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作美,下起了小雨,雨点砸在瓦沟上,嗒嗒成串。

    周婉儿端着一盏豆油灯,立在耳房门口,倾听这星夜雨声。

    灯焰被夜风吹得忽长忽短,映得她手腕上的铁镣幽幽生光——那是管营特允的“软镣”,只锁单环,方便行医。

    房内,武把总躺在竹榻上,呼吸已趋平稳。

    周婉儿再俯身探查:脉来疾而有力,舌苔转润,破伤风的第一关算是闯过去了。

    她轻舒一口气,回头,看见管营正倚在门边,手里把玩着一块黑黝黝的木牌——类似腰牌。

    “我想看卷宗。”

    “再等两日。”管营声音低哑,“你若能保他无虞,我便让你看卷宗。”

    “我仅剩二十来日可活,等不了两日。”周婉儿抬眼,声音极轻,却压得灯火一颤:

    “今晚便看。”

    雨声渐嚣,两人无声对视。

    片刻后,管营把木牌抛给她。

    “亥初到寅正,四个时辰,只许你一个人进去,若有第三只脚踏进卷宗房……按越狱论处。”

    周婉儿接过木牌,指尖冰凉:“我惜命得很。”

    木牌正面刻着“牢营夜巡”四字,背面烙着朱红“管”字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持牌一路,狱卒纷纷放行,目光却像钉子似的钉在她背上——一个死囚竟得管营亲牌。

    卷宗房设在死牢最里侧,原是废弃的兵器库,铁门半尺厚。

    狱卒开锁时,故意把铁锁磕得叮当响,像是在提醒:别忘了你是囚犯。

    门在身后轰然阖死,周婉儿听见自己心跳如鼓。

    屋内霉味混着桐油味,四壁无窗,只头顶天窗漏下一方雨幕。

    木架上,卷宗、账册、供词堆得山高,一盏气死风灯孤零零吊在梁下,灯罩裂了条缝,火舌舔着雨点,嘶嘶作响。

    她深深吸了一口气——

    【刘老相爷府祭祖失金器案】

    【疑犯周婉儿卷】

    端放于最靠外的第一格,就像有人提前替她抽出来的一样。

    周婉儿展开最上层的【周婉儿亲供】

    纸边卷翘,血迹斑斑,指印乌黑,显然是当日按着她的头强行画押的原件。

    供词只有短短几十个字:“小的周婉儿,年十六,相爷府粗使丫头。三月朔日,祭祖后窃得金爵、金盥、金香炉各一,藏于府后花园假山洞内,后被同伴窥见,理屈情虚,情愿招认。”

    字迹歪歪扭扭,末尾却有一行小楷批注:“该犯反复翻供,然动刑后具结,似无疑义。”

    落款:刑部主事沈如晦。

    周婉儿指尖发凉。

    原主绝不会写这样的供词,显然是书吏代笔,再强按手印。

    更蹊跷的是,批注里点明“反复翻供”,可见原主当日曾极力否认,却被硬压下去。

    她抽出第二份——【检举人供词】

    “小的来福,年十七,内厨烧火。三月午时正刻,小的去茅厕,忽见周婉儿携锦袱从云在堂出来,往后花园假山洞去,袱角露金器光,小的初不敢言,后管家盘问,方据实供述。”

    她翻开第三份——【勘验笔录】

    “搜后花园假山,并无金器。再搜周婉儿住所,亦无。刑部捕快柳七、赵二具结。”

    周婉儿揉揉酸眼,把三份口供按原顺序放回,突然发现一册【相府人员出入详册】。

    详册中记载祭祖当日府内诸人出入时刻,周婉儿指尖便顺着时辰往下捋:

    辰时三刻相爷率阖府男丁入祠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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