们才是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。”

    裴羡系带的动作一顿,语调平静道:“…吴大娘告知了我你为慈幼堂做的事,我替那些孩子感谢你。”

    云绮闻言又哼了一声:“谁要你谢?我又不是为了裴大人的谢意才做这些。不过是闲着无聊,钱多到没处花罢了。”

    偌大京城多的是消遣的去处。

    若真只是闲着无聊,钱多到没处花,也断然寻不到慈幼堂这种地方来。

    裴羡在这一瞬间,想到了她为何会做这些事。

    眼前的人正是将近一个月前,得知了自己真正的身世。

    一夕间从高高在上娇生惯养的侯府嫡女,变成了一个路边不知来路捡来的弃婴。就像是慈幼堂收留的那些孩子们一样。

    所以,她才会对那些孩子起了恻隐之心。隐去名姓的举动,说明她只是纯粹想要帮助那些孩子。

    当她从云端跌落尘埃,才不再像从前那般视底层人为尘土,而是终于学会俯身,用平等的目光去凝视那些曾被她蔑视的人间疾苦,在他人的悲欢里,照见自己的另一重模样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裴羡才忽然觉得,她当时那句话并非戏言。

    她说两年过去,她当然变了——她的确变了。

    人总是会变的。

    有人在变故中颓靡,有人却在泥泞里抽枝。

    在如此短的时间里,当世人皆因流言唾弃她、因身世鄙夷她时,她却没有因此一蹶不振,永远只做着自己想做的事。

    她依旧任性张扬,能在他面前毫无顾忌说想他。能当着满朝贵胄的面说不怪那位侯夫人让她往脸上画疹子,谁叫她生得太好看。也能隐去名姓行善,而不是借做善事去改善自己的名声。

    她不在意世人如何评说她,更无需旁人来丈量自己的价值。

    她的确配得上君子二字。

    不是谁都拥有这份坦荡和勇气。

    而她说他是小人,也没有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是他总对权贵阶层出身者怀有预设的偏见,更对其人性不存半分期待。

    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,那些生于朱门之人的居高临下有多深入骨髓。

    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只会傲慢地踞于云端,将挣扎求生的底层百姓视为可肆意践踏欺凌的蝼蚁。

    就像从前的云绮,他甚至见过她毫无依据便在外掌掴自己的婢女。

    所以他从前对她毫无好感,更从未觉得他们会是一路人。即使云绮如今已身份转变,在第一时间看到那样的景象时,他仍然没有觉得她是在帮那孩子。

    然而事实并非如此。

    她已经做出改变,他却仍然在用过去她的行事风格去审视她。

    他说是他的错,是真心实意。

    裴羡起身后,又折返雨中,在地上拾起那柄被云绮拍落的油纸伞。

    伞面已沾满泥点,伞骨却仍挺直,正如他此刻依旧端方的脊背。

    “吴大娘应该一直在担心你。若缓过来了,我送你回客栈。”

    他的语调仍如往日般疏淡,仿佛方才雨中的触碰、怀中的温度都只是错觉。他刚才抱着她过来,只是不愿让她因他的过错而淋雨受寒。

    云绮盯着他手中那柄半开的油纸伞,眉头蹙得更紧了些。

    她瞥向自己月白裙摆上斑驳的泥点,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娇矜和嫌弃:“我才不要再走那么远回去,裙子又要被溅上泥点弄脏了,我宁愿一个人在这儿待着。”

    话音里带着未褪的任性,眼尾却稍稍挑起,对自己的小心思根本不加掩饰,明晃晃等着看裴羡的反应。

    裴羡望着她这副模样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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