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    阳光下,少女蹲在院内,裙摆铺散在青草地上,正笑着陪一群孩童追逐嬉戏。

    她眉眼弯弯,笑容明媚得像揉碎了的阳光,连眼底的暖意都要溢出来,那般鲜活灵动,瞧着便让人心脏发软。

    云绮忆起,这是她在慈幼堂新住处偶遇裴羡,他还在厨房亲手给她包云吞那日,她陪着院里的孩子玩耍时的场景。

    一张接一张往下翻,画纸上的身影或嗔或笑,或灵动或执拗,每一张画的都是她,都是她猝不及防闯入裴羡生命里的那些瞬间。

    他的笔触细腻到了极致,连她不经意间蹙起的眉峰、笑时扬起的唇角弧度,甚至眼底一闪而过的神色,都还原得分毫不差。

    这般高超的画工,这般藏在笔触里的细致描摹,不愧是惊才绝艳的裴大人。画工不在她之下。

    云绮忽然想起阿生先前告诉她,裴羡的母亲工于丹青,自小便是母亲亲手教他作画。

    原来,这个面上永远清冷寡言、不声不响的人,竟将所有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,都在无人处融进这一张张丹青里,藏得这般深。

    他是在心里默默想了她多少次、念了她多久,才能让那些过往在无数次回忆中愈发清晰。

    才能将每个场景里的她,如此鲜活、如此真切地复刻在纸上。

    画这些画的时候,他心里在想什么?

    是回味她扑进怀里时的温热,还是屏风后唇瓣相触的悸动。

    是靠着这些反复回味的过往,慰藉那些见不到她的漫长时光。还是在一笔一画中,安放自己深藏心底的眷恋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内间的素纱帘后忽然传来轻响——是浴桶水声渐歇,裴羡已然洗毕,从水中起身。

    烛火在案头轻轻摇晃,暖黄的光透过氤氲未散的水汽,将纱帘映得朦胧。隐约能瞧见一道挺拔清瘦的身影背对着帘外。

    水珠顺着光洁的脊背往下淌,滚落的轨迹在朦胧光影里若隐若现,衬得肩背线条清隽,却又带着一种清冷勾人的禁欲感。

    裴羡自始至终没听见外间的半点声响,他有些恍惚,去取挂在屏风侧木架上的干净外衣。

    他以为自己内心平静,可那细密的心痛,却像无声漫上来的潮水,悄无声息地浸透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隐痛如附骨之疽,丝丝缕缕钻出来,缠缠绕绕织成一张网,勒得人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。

    她此刻,应该还和那位七皇子在一起吧?

    他们此刻或许正相拥着耳鬓厮磨,或是相吻得难舍难分。

    亦或是,在做更亲密的事。

    裴羡垂眸看着自己的手,指尖还残留着水汽的微凉。他这样的人,或许本就不该有任何奢望。

    他不如那位七皇子,能毫不遮掩地护她周全,爱得毫无保留。不如那位谢世子,情绪外放,能坦然将满心欢喜说与她听。也不如那位霍将军,即便沉敛,也能让她清晰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在意。

    他的爱来得太迟,从前还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。

    世人皆叹他颖悟绝伦、智计超群,朝堂之上、世事之间,再复杂的困局他都能勘破。可唯独在她面前,他只觉自己愚钝。

    想要爱她,却连如何爱她、如何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她,都觉得茫然。

    他只希望她能真正开心。

    若是她和七皇子在一起更快乐安稳,他愿意放手。从今往后,只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,念着她,愿她岁岁平安、事事顺遂。

    裴羡垂下眼帘,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,周身的孤寂如雾气般愈发浓重,几乎要将他整个人裹住。

    他身上未着寸缕,肌肤还凝着未干的水痕,顺着清冷的腰线缓缓滑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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