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在飘,像羽毛拂过湖面。

    张海桐就这么躺着,不知道要睡多久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呀,真睡着了。”

    “叫不醒的嘛。”

    一只温热的手贴在张海桐额头上。

    “有点儿烧,真病了嘛?”

    年老一点的女声说:“我们没药啊。”

    其实也没钱。

    没钱就吃不上药,张女士年轻的时候真的很贫穷。

    张女士她爹说:“有老姜,我去烧一下,拿回来搓背,有用!”

    张海桐感觉自己被翻过去,身上的衣服往上推,露出整个背部。

    他听见张女士叫了一声,又把他的衣服扒拉下来,说:“算了爸,用帕子吧。”

    三个人又出去了。

    张海桐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。

    头痛欲裂,浑身无力。

    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要立刻起来,然后离开这里。身体好像和意识失去了连接,只留下一点点呼应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爬起来的,跌跌撞撞往外走。

    张女士的妈妈从厨房深处走来,动作同样很慢。她在说什么,张海桐听不清。

    原本磕碰缓慢的步伐逐渐变快。

    他开始奔跑。

    张女士在后面追。

    太阳已经西斜,落在连绵不绝的山脉上。笔直的黄土路横亘在山野间,大地被照成橘红色。

    两个人在路上狂奔。

    张女士的辫子在空中飞舞,和她的黑裤子一个颜色。

    她的白衬衫是这天地里唯一干净的颜色。

    十六岁的张女士在他身后喊:“你不要跑啊,你不要跑。”

    张海桐胸口仿佛压着石头,沉重郁闷,呼吸困难。

    鼻腔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,就像喉咙里同样腥甜的味道。

    他一边跑,一边伸手去抹。

    红色的血就像河流一样流淌,落在他的手掌,从指缝滴落。

    他摔进田里,在红薯藤里,然后滚了下去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斜坡。

    张海桐感觉自己滚的好远好远,远到张女士根本追不上,远到张女士下不来。

    他就这样在红薯藤里滚了很久很久,最后落进河里。

    小螃蟹被他吓得钻回石头缝,河水被他砸起来又落下。

    橘红色的大地和天空静谧的包裹着他。

    张海桐爬起来,跪在水中。

    胸口闷的仿佛附近没有氧气,他开始剧烈的咳嗽,肺部仿佛在抽搐,逼迫他剧烈喘息。

    痛苦的声音回荡在山谷。

    这里只有这个声音。

    他看着苍白的掌心,血滴滴答答落在掌心,顺着指缝蜿蜒而下,落在水里。

    又被冲走了。

    天是红的,水是红的。渐渐划拉出一条红色的河。

    张女士的声音在山上清脆又嘹亮。她在呼喊,她喊:“张海桐,你回来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张海桐又睁开眼。

    一个少女揭开他的草帽,说:“你为什么睡在这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