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女士转身往家里走,手上胡乱揉着狗头。小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她,又低头蹭张女士的手。

    张女士与张海桐背道而驰。

    一个去往松林外的地方,一个回家去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张海桐下意识攥着手,清凉油紧紧钳进掌心。脏腑里的痒意越来越明显,直到鼻腔里流出一股热意。

    他随手一抹,掌心出现刺目的红。

    他仍旧向前走。

    红色流出鼻腔,流出嘴角。

    压抑许久的咳嗽在老房子消失在视野后终于爆发,好像要把肺咳出来。

    窒息感几乎淹没所有感官,扎喉咙的糖醋水在胃里翻江倒海,腐蚀着胃壁。

    舌尖残余的甜涩混着血的味道。

    除了受伤,他从来没流过这么多血。

    从前那些血都来自于皮肉,现在的血从身体内源源不断的往外涌,争先恐后的。

    像一条河。

    炽阳暴晒着他,满是尘土的黄泥路也炙烤着他。

    路边绵延不绝的红薯藤像一片绿色的海洋,热风一吹便泛起绿色的浪。

    张海桐放下袖子,不停的擦拭血液。

    阳光好像蜜水一样流淌,落进冷绿的红薯藤里。

    红薯藤命贱,好养活。

    随便往土里一扎,迎风就长。

    张海桐抬头望天,目之所及,天地倒悬。

    他像一颗被踢倒的石子,滚落路边,滚进田地,滚进红薯藤。它们长得太旺盛,枝繁叶茂、连绵不绝,交织成巨大的网。

    张海桐滚进去,躺在绿叶里,像被水淹没。

    绿荫如许。

    他是一只失去了发条的木偶,松散的躺在无边无尽的绿色里。双眼微阖,直视苍天。

    天是油画棒平涂的蓝,是一望无际的海。云是天的浪花,被风推着流淌。

    那只小瓶子静静地躺在张海桐手心,被红薯叶盖住。

    血在那张假装他人的脸上干涸、凝结,如同大漠黄沙里干涸的河流,只剩下红色的矿物,死气沉沉的横亘在大地上。

    那天他睡了很久,直到深夜,在繁星璀璨的夜晚醒来。

    夜空太辽阔,星星数不清。萤火虫也像坠落凡间的星辰,悠然的在空中荡漾。

    张海桐就这么躺着,看了很久,直到彻底醒来。

    他坐起来、爬起来,缓慢的爬上长满野草的山坡,回到黄泥路上。

    星光将这条路照成白色。

    张海桐在这条路上走出去很远很远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年轻的张女士不梳辫子。

    张海桐记事起没在老房子睡过觉。

    只有张海桐知道,这次见面后,他的身体发生了怎样的巨变。

    原本还算平稳的健康状态忽然糟糕,吐血成了一种讯号。

    过程本应该更慢一些,但他亲自来看了。这是时间的惩罚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洁白的病房里。

    窗户被护士打开。

    细叶榕在窗外缓缓摇动叶子。

    张海桐睁开眼睛,眼中一片清明。

    没有张女士的喊声,也没有橘红色的天和地。他做梦的时候,衣服被护士解开换过,做过一些治疗。

    病房的窗户装着细叶榕和一小块天空。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。

    在1985年的四川,他在河边睡觉,被十六岁的张女士捡回家,讨来一碗水。喝完就上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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