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麋都尉先占水利,再图山险……这些事,你真以为我不知道?还是你以为我虽然知道,却畏于权势,只能忍气吞声?”
杨仪干笑一声。
邓芝又道:“你可知我最看重麋都尉哪一点吗?”
杨仪闻言又是一怔。
邓芝这么问,肯定不是说早已路人皆知的谦让、礼士。
稍稍一想,道:“务实之风?”
“确有此风。”邓芝不否认。
“但更关键的是,因其务实,所以凡事尽力而为之余,却又能体恤民力,不会涸泽而渔。”
杨仪心想这点确实是邓芝特别欣赏的特质。
因为邓芝自己就是这样的人。
便忽有明悟,道:
“江夏四战之地,士民早已不堪重负。而修船坞虽有征发,却到底不如修一座山中城垒那般繁重……这才是府君今夏容忍对我等‘上蹿下跳’的原因?”
“我并未容你!只是不忍重伤民力,且敬重麋都尉的恤民之心!”
邓芝直白如故。
“我固然跟你一样,并未轻信曹氏弃守襄樊之论。”
“但换作你是麋都尉,若笃定襄樊有机可乘,你会计较于先水利还是先山险吗?”
那肯定要计较呀。
杨仪心里默应一句,却不作声。
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情。
他即便会分主次先后。
却也只会在确保相应的人事、财货、职权都攥在自己手上之后。
才会认真考虑调度的问题。
那为了实现这个目的。
很可能在夏天就同时开启两处建造,大搞征发。
而不会跟麋威一样,从一开始就只考虑先造一处,不作二论。
细究下去,便是其人心底早就有一杆秤,不能为了个人功业而将底层黔首往绝路上逼。
杨仪一时恍然,继而思绪复杂起来。
忽道:“府君可知,江陵坊间有传言,都说麋都尉为人行事,颇有‘刘豫州’昔年风采?”
邓芝冷哼一声。
这种坊间无稽之谈,岂能当真?
不过一想到手中那卷竹简的沉重分量,他决定今日稍微放肆一些。
便顺势接话道:
“大王身上有燕赵豪侠之气,能以气得士,以气聚人。”
“而麋都尉为人雍雅,以虚怀待士,更类其父。”
“二者哪里相似?”
“不过非要说相似,大概便是都一样使用民力而不竭尽民力,凡事留一线生机吧。”
“正是此论!”杨仪抚掌振声。
“府君可曾记得建安十三年,荆州此地是个什么境况?”
邓芝摇头:“我早年不得志,建安初年便已迁居蜀中。”
“不过我知道威公想说什么。”
“建安十三年,曹孟德大军南下荆州,刘琮竖子不告而降,致使大王措手不及,不得不弃守樊城南奔江陵。”
“其后大王过襄阳,走长坂,一路上士民纷纷来投。”
“临至当阳时,大王身边已聚众十余万,辎重数千。”
“如此王者之师,我在蜀中听闻,嗟叹数日竟不能自已。”
邓芝一顿,转头直视杨仪双眼:
“彼时威公尚在襄阳家中,不知有何感想?”
杨仪挺腰梗脖道:“我恨不得立即南下追随大王!”
然而邓芝只是冷笑不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