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来得及收的内衣。米白色的棉布在夜风中摆动,像只折了翅膀的鸟。楼下的馄饨摊还在营业,蒸汽腾腾地漫上来,恍惚间看见母亲拎着保温桶站在路灯下,喊他下楼吃夜宵。

    “妈……” 林风对着空荡的阳台轻唤,回声撞在瓷砖上,碎成一片冰凉。

    第二天整理遗物时,樟木箱在床底发出闷响。这口箱子是外婆传下来的,母亲总说里面锁着 “宝贝”。林风蹲下去拽铜锁,指腹触到锁孔里的铁锈,突然想起十岁那年偷拿母亲的银镯子,就是被这把锁难住,最后在箱角磕掉了半颗牙。

    箱子打开的瞬间,一股樟木混着旧纸张的气息漫出来。最上面是件洗得发白的红棉袄,领口绣着褪色的并蒂莲。这是母亲的嫁妆,他小时候总爱裹着它扮 “大侠”,袖口被磨出的破洞还是母亲用补丁补的。

    棉袄下面压着个铁皮饼干盒。林风掀开盖子,里面露出一沓泛黄的信封,邮票上的天安门还印着 “8 分” 字样。他抽出最上面的一封,信封右下角歪歪扭扭写着 “志强寄”—— 是父亲的名字。

    信纸薄得像蝉翼,字迹却遒劲有力。“秀兰,今天工地发了奖金,给你买了块的确良布料,等秋收就回去看你和孩子……” 林风的手指抚过纸页上的褶皱,突然想起母亲总在缝纫机前缝缝补补,原来父亲早就想给她扯新布料。

    最底下的信写在烟盒背面,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:“秀兰,脚手架塌了,别告诉孩子……” 日期正是父亲去世那天。林风的喉咙突然哽住,他仿佛看见母亲攥着这张纸,在灶台前烧了一夜的柴火,天亮时眼睛红肿得像核桃。

    饼干盒底层压着个塑料袋,里面裹着个红布包。解开三层布,露出个铁皮存钱罐,是他小学时得的奖品。林风晃了晃,听见硬币碰撞的脆响。打开盖子倒出来,里面除了分币和角币,还有张折叠的纸条。

    “阿风第一次考 100 分,奖励 5 元”“阿风生日,买了球鞋”“阿风上大学,凑学费”…… 字迹从娟秀变得潦草,最后几行歪歪扭扭,墨迹洇开像泪痕。最新的一行写着:“阿风谈对象了,存点彩礼钱。” 日期是上个月,母亲住院前三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