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三,”沈栀的目光扫过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,那是沈维亲笔所书的“家和万事兴”,此刻看来,无比讽刺。

    她微微垂下眼帘,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:“女儿不求父亲能为女儿做什么。只是女儿这一去,沈家便算渡过了难关。若真如此,女儿希望……秦姨娘往后,能安分守己一些,对其他弟弟妹妹们好点。”

    她没有说让父亲处置秦姨娘,也没有提这些年自己过得如何。

    她只说了“安分守己”。

    这四个字,却比任何控诉都来得重。

    它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抽在沈维的脸上。

    一个嫡女,在即将被送入龙潭虎穴之前,提出的要求不是为自己求情,不是索要金银,而是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,保护自己身边的人,以及……让父亲宠爱的姨娘“安分守己”。

    这说明了什么?

    说明这些年秦姨娘在府上多么威风,他这个沈尚书多么放纵一个侍妾。

    沈维的胸口剧烈起伏,愧疚、难堪、愤怒,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让他几乎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他看着眼前这个过分冷静的女儿,她明明没有哭,没有闹,可他却觉得,她比跪在地上撒泼的沈依然要可怜千万倍。

    他想起了亡妻。

    那个温婉贤淑的女人,临终前拉着他的手,只求他好好照顾他们唯一的女儿。

    他做到了吗?

    他给了她嫡女的身份,给了她最好的教养,却吝啬于给她一个父亲该有的关爱。

    他默许了秦婉的僭越,默许了沈依然对她的不敬。

    他甚至在今天,为了保全自己和心爱女人的女儿,毫不犹豫地将她推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沈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声音嘶哑。

    “爹……爹都答应你。”

    他闭上眼睛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“你母亲的嫁妆,一分不少,全都给你。你院子里的人,身契文书,晚点我让人给你送过去。”

    至于第三个要求,他没有直接回应,但那难堪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
    沈栀要的就是这个结果。

    她要的不是口头承诺,而是沈维此刻的这份愧疚。

    这份愧疚,会让他把前两件事办得又快又好。

    “谢父亲成全。”

    沈栀再次行了一个万福礼,动作标准,不见半分被逼迫的委屈。

    她站直身,看也不看地上已经呆若木鸡的沈依然,转身便朝外走去。

    “姐姐!”

    沈依然终于反应过来,连滚带爬地想去拉她。

    她想不通,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?

    沈栀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?

    她把沈栀推向火坑,沈栀却反手抄了她和母亲的老底!

    沈栀脚步未停,只是在与她错身而过时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轻声说了一句:

    “我的好妹妹,以后没了我母亲的嫁妆,你和秦姨娘,可要省着点花了。”

    那声音又轻又柔,像情人间的耳语,内容却截然相反。

    沈依然浑身一僵,如坠冰窟。

    沈栀推开门,门外的阳光瞬间倾泻进来,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。

    她微微眯了眯眼,唇角终于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