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厌烦。
他就不该来。
他就不该碰她。
在她那双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看过来时,在他看到她眼底清晰的心疼时,他就该走了。
可他没有。
他被那一瞬间的温暖蛊惑,放纵了自己压抑多年的渴望。
结果,就是现在这样。
当她柔软的指尖,触碰到面具边缘的那一刻,郁衾感觉自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。
所有的旖旎心思,瞬间退得一干二净。
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逃。
不能让她看见。
绝对不能让她看见面具之下,那半张被烈火烙印,狰狞丑陋得如同恶鬼的脸。
他可以接受她看到自己满身的伤疤,那是他身为战士的勋章。
可那张脸不行。
那是他所有屈辱、痛苦和不堪的源头。
是他从郁家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将军,变成如今这个不人不鬼的摄政王的证据。
他无法想象,沈栀那双干净的,含着水光的杏眼里,映出他那副鬼样子时,会是怎样的神情。
是惊恐?
是厌恶?
还是恶心?
无论是哪一种,他都承受不起。
所以他起身,准备离开。
回到他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,冰冷的寝殿去。
可走到门口,他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。
整个摄政王府都知道他今夜留宿听雪院。
那些小丫头们喜气洋洋的脸,还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
如果他就这么走了,明日,沈栀会如何自处?
一个被摄政王临幸到一半,又被厌弃地赶出房门的女人。
她会成为整个王府,乃至整个京城的笑柄。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让郁衾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。
他不该在意的。
可……他眼前浮现出的,却是她低头那专注认真的侧脸。
是她在书房里,安静研墨时,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。
是他看到她满身伤疤时,没有半分畏惧,反而主动踮起脚,用自己温软的脸颊,贴上他冰冷胸膛的模样。
……他终究,还是不忍心。
于是,他做了个更愚蠢的决定——他回来了。
躺在这张床上,听着她压抑的,细微的呼吸声,感受着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。
他想,就这么熬到天亮吧。
天亮了,他就离开。
以后,再也不来了。
正当他出神时,身下的床铺,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。
紧接着,是一声压抑到了极致,几乎微不可闻的呜咽。
郁衾的身体一僵。
他缓缓侧过头,昏暗的光线下,他看到身侧那个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,肩膀正一抽一抽地抖动着。
她在哭。
这个认知,像一根细细的针,毫无预兆地,扎进了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脏。
很疼。
他从没哄过女人。
在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,不是在战场上杀人,就是在朝堂上博弈。
他会用最狠的手段对付敌人,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女人的眼泪。
尤其是,这眼泪还是因他而流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