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滑进夜色,山道两旁的路灯一盏盏掠过。

    沈明姝窝在江浔怀里嘀嘀咕咕,“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们家呢,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一样?”他玩着沈明姝的头发,温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原本以为,像你们这样的大家族,一定是冰冷严肃,不近人情的,要么就是波诡云谲,勾心斗角。”

    “成语会的不少。”江浔故意逗她。

    沈明姝朝他哼哼了两声,他才开始解释,“我们家的氛围一直都是这样,谈不上多亲近,更多的是相敬如宾,不会插手对方的事,各自发展,过年记得回家吃饭就行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记得我高中是在德国读的吗?”

    沈明姝点头,“嗯,你说过。”

    “那时候我提了一句,父母只问了我一句想清楚没有,第二天就让我走了。”江浔声音很淡,“放眼整个圈子,像我这样能完全自己拿主意的孩子,其实不多。更多的人,从出生到结婚,连选哪所学校、跟谁订婚,都是家里一手包办。”

    沈明姝安静了几秒,抬头看他,眼里有细碎的光,“原来是这样,那其实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莫名地,知道他在遇见她之前过得也很好,也让她心底腾升出一种由衷的满足和喜悦。

    “嗯,”江浔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旋,声音低得近乎气音,“是很好。”

    他停顿了一瞬,“不过以后会更好。”

    沈明姝眨眨眼,他已经握住她的手,十指相扣,语气笃定又温柔。

    “因为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小家。”

    “到时候,家里什么样子,都由我们说的算。”

    车窗外的山影渐渐被城市的灯火取代,男人的俊美的脸被照得忽明忽灭,沈明姝觉得眼睛忽然变得酸酸的,有想哭的冲动。

    她把小脑袋埋在江浔怀里,用力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沈明姝闭上眼,听见他心跳一下一下,稳而有力。

    她知道,从此以后,她的一切都会被这个怀抱稳稳接住。

    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江浔和沈明姝的第一次婚礼是在A市举办的,办得热闹又体面,几乎掀翻半座城。

    那天沈明姝穿着中式礼服,凤冠霞帏。

    第二场婚礼,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
    飞机落地后,他们开着一辆老式的深绿色捷豹,一路向西,驶进科茨沃尔德的心脏。

    窗外是连绵的丘陵,草色浓得像要溢出来,远处羊群慢悠悠滚下山坡,像一团团被风吹散的云。路边开满了叫不上名字的野花,白得轻飘飘的。

    教堂在山坡尽头,灰石砌了六百年,墙缝里爬满常春藤。

    六月傍晚的风从彩绘玻璃外吹进来。

    沈明姝站在古老橡木门后,手里攥着一束奶油白与浅粉的绣球,紧张得指尖发凉。

    门被缓缓推开的一瞬,风琴声轰然响起。

    低沉又庄重。

    仿佛整个夏天都在为这一刻蓄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