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冷与高华,已足以让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。
这二人,一者如空谷幽兰,清极寂极;一者如国色牡丹,艳极傲极,皆是这江湖上数十年也难得一见的绝色。
镖师看得痴了,心神完全沉浸在这旷世难逢的美景之中,几乎忘了身在何处,只觉得此生能得见如此颜色,已是无憾。
那琴声依旧在耳畔回响,他却已听不真切,满心满眼都是那两张倾国倾城的容颜。
就在他神魂颠倒之际,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窜起,瞬间蔓延至全身,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,周身汗毛根根倒竖!
他猛地惊醒,骇然抬头,正对上一道目光。
是那男子,不知何时他已微微侧过头,那双眼睛正透过窗户,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。
那目光并不如何凌厉,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,只是平静地望过来,却仿佛两柄无形却锋锐无匹的利剑,瞬间刺穿了他的心神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、漠视一切的冰冷。
镖师只觉得脖颈处一片冰凉,仿佛真的有剑锋贴了上来,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。
他瞬间明白,这酒铺中的三人,绝非凡俗!
自己这窥探之举,已是犯了天大的忌讳!
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来不及有任何思考,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猛然向后退去,也顾不上辨认方向,只凭着本能,发疯似的朝着远离那间诡异酒铺的黑暗之中狂奔而去。
琴音如泣如诉,在风雪中飘摇。
那镖师狼狈逃窜的脚步声早已消失在茫茫雪夜中,酒铺内重归寂静,只余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一直静坐如磐石的男子,缓缓转回了头。
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空无一物的木桌上,眼神空洞,仿佛在凝视着某种不存在于此时此地的景象。
桌上的油灯灯焰微微摇曳,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投下跳跃的光点,却照不进那潭死水。
凄清的琴音流转,一个高音颤巍巍地拔起,却在某个节点突兀地停滞,发出一声轻微的崩响。
这细微的异响让男子抬起了眼。
他的视线越过摇曳的灯火,落在抚琴女子的手上。
那双原本在琴弦上舞动的玉葱般的手指,此刻,右手食指指尖竟被锋利的琴弦割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,一滴殷红的血珠正缓缓沁出,在她胜雪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。
不止如此,她其他几根手指的指尖也因长时间的用力拨弦而微微泛红,带着几分脆弱的肿意。
琴音戛然而止。
“唉……”一声轻叹响起,如同玉磬轻敲,带着成熟女子特有的磁性韵味。
开口的是那紫衣美妇。她凤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,看着自己的弟子,柔声道:“泱儿,你已经弹了一个时辰了,停下吧。”
抚琴女子——洛泱,闻声抬起眼帘,那双盛满愁绪的眸子望向美妇,刚微微张口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:“坊主,我……”
美妇起身,步履轻盈地走到洛泱身边,伸出那白皙修长的手,轻轻拍了拍她略显单薄的肩膀,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此事,非你之过。莫要再自责了。”
就在这时——
“砰!”
一声沉闷而突兀的重响打破了这片刻的温情。
是那男子。
摆在他面前那只粗陶酒碗,不知何时已见了底。
而那空碗与粗糙的桌面撞击,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,震得桌上的油灯都猛地晃了一晃,灯影乱颤。
美妇脸色微变,急忙转向男子:“石大哥,我并非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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