质的戾气与狂躁。
周身原本内敛的气息,此刻也如决堤般丝丝外泄,紊乱不堪。
这分明是内力失控,心魔丛生,已到了走火入魔最危险的边缘!
陈震喉咙发干,声音艰涩,他甚至怀疑,此刻若是有任何一点刺激,这位年轻的佛门顶尖高手,立刻就会走火入魔,届时,这小小的酒铺,恐怕瞬间就会化为修罗场。
“我很好。”了因开口了,声音嘶哑冰冷,像是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,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清越平和。那冰冷的语调下,是强行压抑的、即将决堤的狂澜。
“但你最好,莫要再在我耳边聒噪了。”
话音未落,他不再用碗,直接伸手抓过桌旁那还剩大半坛的烈酒,拍开泥封,仰头便向口中灌去。
“咕咚…咕咚…”
浑浊烈性的酒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,大部分灌入了喉咙,更多的则从他嘴角溢出,混着下颌尚未干涸的酒渍,肆意流淌过他肌肉紧绷的脖颈,浸湿了他的僧袍前襟。
陈震看着他这般饮酒,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。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因身上的气息非但没有因为酒精而平复,反而更加混乱暴烈。
这状态,比之前在东极路上的状态,还要糟糕。
陈震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,小心翼翼地,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试探道:“了因…大师要不……我去……云栖寺……”
“云栖寺”三个字刚出口,了因灌酒的动作骤然一顿。
他依旧保持着仰头举坛的姿势,但那布满血丝的双眸,却缓缓转动,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,瞬间钉在了陈震身上。
被那目光锁定的刹那,陈震浑身一僵,仿佛被无形的冰针钉在了原地,血液都要冻结了。
陈震的呼吸屏住了,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。
他毫不怀疑,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,哪怕只是嘴唇动一下,眼前这个处于走火入魔边缘的了因,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!
而以对方现在的状态和实力,自己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下,就会毙命当场。
酒铺里死寂一片,只剩下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,以及了因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呼吸声。
这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续了足足三息,就在陈震几乎要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压力时,了因那冰冷刺骨的目光,缓缓地从他身上移开了。
他没有再说话,也没有再看陈震一眼。只是将手中沉重的酒坛“咚”地一声顿在桌上,震得碗碟乱跳。
随即,他一把抓起旁边另一个还未开封的酒坛,五指深深嵌入坛体,摇摇晃晃地站起身。
他的脚步虚浮踉跄,身形不稳,仿佛随时都会栽倒在地,就这样提着酒坛,一步三晃地走出了低矮的酒铺门帘,整个人融进了外面白茫茫的冰雪天地。
陈震僵立在原地,过了好半晌,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发现自己的内衫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他心有余悸地走到门边,悄悄向外望去。
只见了因的身影在雪地蹒跚而行,背影萧索而孤寂,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疯狂。
他一边走,一边再次举起酒坛,仰头痛饮。酒水四溅,在雪地上洒下断断续续的深色痕迹,如同墨点洒落素笺。
而他周身的气息,也如失控的潮汐般起伏不定,时而微弱如残烛,时而又猛然爆发,搅动四周空气,连他走过的路径两旁,那些本应静静落在地面的雪花,都被震得纷飞四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