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顿,目光缓缓扫过峰顶众人:“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吃贫僧做的饭。人不对,吃了也是糟蹋,平白耗费贫僧的心思。”
他端起酒杯,又抿了一口,继续道:“贫僧这人有条件的时候,自然不愿亏待自己。倒不一定非要山珍海味,但求‘食不厌精,脍不厌细’,没条件时,便是残羹剩饭,贫僧也能吃得津津有味。”
说到这里,了因放下酒杯,目光无意间扫过十三皇子。
“江施主,你说,贫僧是不是一个很别扭的人?”
江极行沉默了片刻,指尖在温热的茶杯壁上轻轻摩挲。
他看向了因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对方平静无波的脸。
半晌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:“佛子率性而为,不拘外物,是真性情。”
“率性而为?”了因摇头轻笑,随后叹息一声:“自家人知道自家事。所谓率性而为,不过是借口罢了。说到底,贫僧也不过是一个……伪君子。”
此言一出,席间众人皆是一怔。
论剑宗的弟子们面面相觑,江极玄眉头微蹙,连一直沉默饮酒的陈震,执杯的手也顿了顿。
谁也没想到,南荒大无相寺的当代佛子,行走天下,声名赫赫,被誉为佛门龙象的一代翘楚,竟会当众以“伪君子”三字评价自己?
了因却似浑然不觉众人讶异,目光缓缓转向一侧,落在了十三皇子身上。
“就比如这位……”了因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在寂静的峰顶回荡:“病秧子。”
这称呼毫不客气,甚至带着几分轻慢。
十三皇子身旁的洛泱,那一直平静如古井的眸子里,终于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,但她依旧端坐着,仿佛一尊精致的玉雕。
“贫僧为故友报仇,自东极而来。他,乃罪魁祸首。按说,贫僧本应杀他。”
“杀”字出口,并无杀气,却让周遭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。
燕焚江等人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,警惕地看向了因。
十三皇子依旧低着头,只是脸色似乎更白了些。
“可是,”了因话锋一转,嘴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弧度:“贫僧却因顾虑另一位故友伤心……不曾下手。”
他自顾自地笑了两声,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欢愉,反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。
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看向坐在十三皇子身旁的洛泱,仿佛那个能让他“顾虑”的“故友”,与眼前这位清冷绝伦的女子毫无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