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出了这件衬衫。

    他找张阿姨要了点黄丝线 —— 张阿姨的线是女儿结婚时绣枕套剩下的,那会儿绣线还得凭票买,1993 年票证制度松了些,但鲜亮的黄色仍不好找 ——

    每天晚上关了摊,他就坐在 15 瓦的灯泡下绣。灯泡悬在房梁上,光昏昏的,他凑着光穿针,线总从针眼里滑出去,扎到手时,血珠渗出来,他赶紧用嘴吮掉,怕血沾到布上,又接着绣。

    1993 年的小城里,国营商店只卖中山装、蓝布褂,儿童卡通衣服根本没有,孩子们的衣裳不是家里改的,就是邻里间传着穿的旧衣。

    绣完向日葵,他还在领口缝了圈软布边 ——

    那是从妻子的旧围巾上拆的,绒乎乎的 —— 怕硬邦邦的的确良磨着笑笑的脖子,缝的时候特意把布边往里面折了两折。

    换衣服时,笑笑的小手轻轻摸着花瓣,软乎乎地问:

    “爸爸,这是妈妈的衣服改的吗?” 林凡的鼻子突然一酸,喉结动了动才点头,声音有点发哑:

    “是呀,妈妈也想陪笑笑去动物园呢。”

    他别过脸,看着窗台上妻子的黑白照片,照片里的妻子笑着,辫子上还系着红绳,他心里默念:“我会把咱们的女儿照顾好,不会再让她受委屈。”

    锁摊时,他的老搭档王猛拎着个军绿色帆布包过来,包洗得发了白,边角缝着块补丁,里面的白面馒头还热乎着,隔着布都能摸到温度。

    “林哥,这给你和笑笑当干粮,摊儿我看着,放心去。”

    王猛的杂货铺就巴掌大,货架上摆着针头线脑、酱油醋,还有从省城捎来的 “活力 28” 洗衣粉,那会儿这牌子刚在小城铺开,每次进货都得托人排队,他总舍不得用,只卖给熟客。

    王猛又从口袋里摸出颗大白兔奶糖,糖纸皱巴巴的,是他揣了两天舍不得给儿子的,剥糖纸时手指都在轻颤,把糖塞进笑笑手里时,还特意擦了擦糖纸的灰:

    “拿着,甜丝丝的。” 笑笑把糖含在嘴里,眼睛弯成月牙,糖汁沾在嘴角,脆生生地喊 “谢谢王叔叔”。

    林凡推着那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,车把上缠着圈旧胶布,是前年摔了一跤后缠的,胶布边缘都卷了边,露出里面磨掉漆的铁管,车座上的黑皮也裂了道缝,他用同色线缝了几针,勉强遮得住。

    这自行车是前年托跑运输的表哥从省城百货大楼买的,1991 年时,永久自行车还是紧俏货,得凭工业券,表哥托了熟人找了三张券,加上一百二十八块钱才买到 ——

    这钱够普通工人两个月工资,林凡每天省出两毛钱,攒了半年才凑齐。

    车的前梁上绑了块厚厚的木板,铺着旧棉袄改的棉垫,棉花都结了团,他又在上面缝了层软布,边角缝的布条磨得软软的,不会硌着笑笑的腿,还能防滑。

    他让笑笑跨坐在前梁上,又把她的小手按在车把内侧,用自己粗糙的手裹住,掌心的老茧蹭着笑笑的软肉:“抓好啦,咱们出发!”

    自行车穿行在刚醒的街道上,车铃 “叮铃叮铃” 响,在晨雾里飘得老远。

    路边的早点摊都支着煤炉,卖包子的刘阿姨守着两摞竹蒸笼,蒸笼盖一掀,白腾腾的雾 “呼” 地冒出来,裹着肉香飘出老远,她手快,用油纸裹包子时,手指在油纸角上一折,

    再绕个圈,就扎得牢牢的,递到客人手里时还笑着说 “趁热吃”—— 那会儿还没有塑料袋,装东西都用油纸或布袋,客人接过包子,油纸都烫得发烫。

    一辆绿色的公交车驶过,车身上刷着 “活力 28,沙市日化” 的广告,红底白字特别显眼,画着的泡泡图案鼓溜溜的。

    1993 年之前,公交车身都是刷 “劳动最光荣” 之类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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