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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海怀着满腹的惊疑与紧迫感,一路疾行,来到了位于城外的金氏酒坊总坊。尚未走近,一股混合着粮食发酵特有的酸暖气息与浓郁酒香的热浪便扑面而来。步入酒坊大院,映入眼帘的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。巨大的蒸锅灶台炉火正旺,赤着膀子的壮硕工人喊着号子,将一筐筐蒸熟的五粮原料(高粱、大米、糯米、小麦、玉米)抬上抬下,汗水在他们古铜色的脊背上流淌,在晨曦下闪着光。晾晒场上,摊开的酒醅如同金色的海洋,工人们用木锨翻动着,确保其均匀发酵。蒸馏车间里,冷却器的管道中流淌着清冽的酒液,发出潺潺的声响,浓郁的酒香正是从这里弥漫开来,勾人肚里的馋虫。更有那负责勾调的老师傅,端着酒杯,时而轻嗅,时而浅尝,神情专注如同对待绝世珍宝。
器械的碰撞声、工人的号子声、蒸汽的嘶鸣声、以及那无处不在的、象征着丰收与酿造奇迹的酒糟味与醇香,共同勾勒出了一幅在大宋年代难得一见的、充满活力与希望的劳动画卷。这份蓬勃的生机,稍稍驱散了金海心中因空空儿带来的阴霾。
他无暇欣赏这自家产业带来的成就感,目光快速扫过,很快便在酒坊一角,一个相对清净的品酒室内,找到了白恩老爷子。
只见白恩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模样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,头发胡子乱糟糟的。他正坐在一张小木桌旁,桌上摆着几碟简单的小菜,最主要就是一碟油炸花生米。他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陶瓷酒杯,眯着眼睛,面前摆放着七八个不同的酒碗,里面盛着色泽、香气各异的酒液。他时而抿一口杯中酒,时而用一根干净的细竹签,蘸取一点碗中酒液,放在舌尖细细品味,再配上一两颗花生米,神情专注而享受,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。
看到金海急匆匆地闯进来,额角还带着未干的汗迹,神色惶急,白恩只是抬了抬眼皮,慢悠悠地又抿了一口酒,这才指了指对面的小凳,声音沙哑地道:“东家来了?坐。天塌不下来,就算塌了,也有高个子顶着。慌什么,静下来,慢慢说。”
他这从容不迫的态度,如同给金海焦灼的心头浇下了一瓢凉水。金海深吸了几口气,努力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气血,依言坐下。他没有立刻开口,而是先拿起桌上的茶壶,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,咕咚咕咚灌了下去,冰凉的茶水入喉,才感觉那砰砰乱跳的心脏安稳了些许。
“白恩师父,”金海放下茶碗,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后怕的微颤,“今日清晨,我在家中后院练拳,遇到一个人……”
他将清晨遭遇那白衣人(空空儿)的经过,原原本本,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。包括对方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,如何轻易取走自己贴身收藏的玉牌,如何询问高衙内处玉牌被夺回之事,以及自己最终被迫拿出红线手帕后,对方认出“红线女”身份后的激动反应和随后离去,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。
白恩静静地听着,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偶尔端起酒杯抿上一口,或者夹起一粒花生米,咀嚼得咯嘣作响。直到金海全部讲完,他依旧没有说话,而是放下酒杯,向金海伸出了手。
金海一愣,随即明白过来,连忙将手腕递了过去。白恩三根手指搭上他的脉门,一股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气息瞬间探入金海体内,沿着经络游走了一圈。
片刻后,白恩松开手,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,他点了点头,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一些:“嗯,不错,当真不错。”
他先没说空空儿的事,反而点评起金海的修为来:“你这太祖长拳,练了不到半年,竟已能由外而内,滋生真气,虽然尚且微弱,但根基打得颇为扎实,运转也渐趋圆融。看来,你这段时间并未懈怠,而且……你这体质,似乎也异于常人,对修炼内功颇有裨益。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金海一眼,显然也隐约察觉到了玉牌带来的影响,但并未点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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