场涌去。

    打谷场上已经围满了人,煤油灯、手电筒晃来晃去,跟过年似的。人群中央,果然停着一辆小轿车,车身蒙着层土,但在灯光下依旧能看出是绿色的,方头方脑,像个铁盒子......后来我知道那叫212吉普,但在当时我眼里,就是顶时髦的小轿车。

    车旁边站着两个人,穿着紧绷绷的“的确良”白衬衫,下身是裤线能削萝卜的“的卡”蓝裤子,脚上是擦得倍儿亮的黑皮鞋。

    一个是高大壮实的斌子,咧着嘴笑,头发抹得油光水滑。

    另一个是精瘦的泥鳅,小眼睛滴溜溜转,手里夹着根带过滤嘴的香烟,那做派,活脱脱城里干部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斌子?真是你小子?!”我爹挤过去,难以置信地摸着吉普车的引擎盖。

    “叔!是我!”斌子嗓门洪亮,用力拍着我爹的肩膀,“回来了!看看咱村,一点没变样!”

    泥鳅则更直接,他打开吉普车后座,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大纸箱子,拆开泡沫,里面露出一台崭新的、屏幕像黑玻璃一样的机器。

    “乡亲们!瞧好了啊!电视机!14寸大彩电!”泥鳅喊着,虽然那电视分明是黑白的。

    人群发出一阵惊呼,纷纷往前挤着想看得更清楚,嘴里吆喝着“真能出人影儿?”、“听说里头能唱戏?”、“得通电吧?咱村还没通电呢!”诸如此类的话语。

    斌子大手一挥:“别操心电,我带了电瓶,今晚就让老少爷们儿开开眼。”他俩忙活着从车里搬出个大电瓶,接上电线,又竖起一根绑着易拉罐的天线杆子。

    所有村民,包括我,都屏住呼吸,眼巴巴地看着那黑玻璃屏幕。

    刺啦一声,屏幕亮了。冒出密密麻麻的雪花点。人群又是一阵骚动。

    泥鳅慢慢转动天线杆,屏幕上的雪花跳跃着,忽然间,雪花凝聚成了模糊的人影,还有声音传出来:“......北京电视台......为您报道......”

    “出来了!真出来了!”

    全场沸腾了!

    老头老太太们凑到最前面,眼都不眨。小孩子们更是兴奋地尖叫乱跑。屏幕上放的啥内容根本没人在意,光是“里面有人”这个事实,就足够震撼我们一整年了。

    我蹲在人群外围,看着那闪烁的屏幕,看着被众星捧月的斌子和泥鳅,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。

    羡慕,嫉妒,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。要是我能像他们一样就行了......

    电视看到大半夜,直到电瓶耗得差不多了,屏幕暗下去,村民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,边走边热烈地议论着。

    我默默往回走,心里空落落的。

    刚到家门口,就被斌子和泥鳅堵住了。“霍娃子,咋样?哥们儿这排面还行吧?够洋气不?”斌子搂住我脖子,一股子烟味和头油味。

    “牛逼。”我由衷地说,带着点酸味儿,“你俩这是真发了。”

    泥鳅递给我一根带过滤嘴的“大前门”,我没接,不会抽。他自己点上,吐个烟圈:“发财谈不上,就是比土里刨食强点。霍娃子,还想跟你爹一样,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?”

    我没吭声,低下头。

    谁他妈想啊?

    斌子压低了声音:“跟我们走吧,霍娃子。出去闯闯!城里钱好挣!你看我俩,才出去多久?”

    我心猛地一跳:“出去?我能干啥?要文化没文化,要技术没技术。”

    “有力气和胆子就行!”斌子拍着胸脯,“哥们儿还能坑你?包你吃香的喝辣的!挣了钱,给你家盖个大瓦房,再给你娶个城里妞!那城里妞身上可香了,没一点土汗味!”

    泥鳅也凑过来,小眼睛里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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