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天,天色依旧阴沉。到了傍晚,雨虽然停了,但乌云未散,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寒意。
林若溪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青灰色布裙,未施粉黛,用一块同色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。她将那份烧剩下的纸条灰烬小心地用油纸包好,揣进怀里,又摸了摸袖中暗袋里藏着的一小包她让张嬷嬷准备的、混合了辣椒粉和痒痒粉的“防身之物”。
“春桃,我出去走走,若有人问起,就说我睡下了。”她低声吩咐,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姑娘,您一个人……太危险了!”春桃满脸担忧。
“放心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林若溪拍了拍她的手,深吸一口气,推开后窗,趁着夜色和未散尽的雨雾,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出了院墙。
她不敢走大路,专挑僻静的小巷穿行。湿滑的青石板路反射着零星灯火,更添几分阴森。她的心始终悬着,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。
约莫半个时辰后,她终于来到了城南广济寺的山脚下。夜幕下的寺庙显得格外寂静肃穆,只有几盏长明灯在风中摇曳。
她绕到寺庙后方,沿着一条杂草丛生、几近荒废的小径往山上走。越往上,越是僻静,竹影幢幢,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,如同鬼魅低语。
林若溪的心跳得飞快,手心全是冷汗。她紧紧攥着袖中的那包粉末,一步步踏入竹林深处。
竹叶积了厚厚一层,踩上去软绵绵的,几乎听不到脚步声。光线昏暗,只能勉强视物。
她按照约定,走到了竹林中心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。那里,果然已经站着一道身影。
依旧是那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,在昏暗的竹林背景下,仿佛与这清冷夜色融为一体。他背对着她,身姿挺拔如竹,负手而立,似乎在眺望山下京城的点点灯火。
听到脚步声,他缓缓转过身。
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和竹叶的缝隙,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让他本就冷硬的轮廓更添几分莫测。
林若溪停下脚步,隔着几步远的距离,与他遥遥对视。她能从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,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——渺小,惊慌,却又强自镇定。
她深吸一口气,从怀中取出那个油纸包,打开,露出里面那点灰烬,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:“裴大人,民女……依约前来。”
裴瑾之的目光在她手中的灰烬上停留了一瞬,随即抬起,落在她被头巾包裹、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上。那眼神,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穿透力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。
林若溪在他的注视下,只觉得压力倍增,几乎要喘不过气来。她强迫自己站稳,不避开他的视线。
良久,裴瑾之才缓缓开口,声音在这寂静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冷冽:
“你很聪明。”他说道,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,“知道把那五百两的麻烦扔给本官,也知道如何应对沈熠的怒火。”
林若溪心头一紧,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!
“民女……只是为了自保。”她低声道。
“自保?”裴瑾之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“那你可知,本官为何要见你?”
林若溪抬起头,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:“民女不知,请大人明示。”
裴瑾之向前走了两步,离她更近了些。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檀香混合着竹叶的清新气息,扑面而来,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。
“有人不想让你安稳地待在沈熠身边。”他看着她,一字一句道,“或者说,不想让沈熠身边,有一个可能脱离掌控的变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