陛下息怒,臣妾,臣妾只是见嫂嫂言行有失规矩,才出言提醒。”

    裴煜的眉峰略挑,低沉嗓音却尽是帝王威仪:“母后是姜五姑娘的姑母,算来她亦是朕的表妹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时日她代朕在母后跟前尽心,朕感念其辛劳,不过亲手为她布一筷菜食,在皇后口中,竟成了‘失礼’?”

    他语调略抬,目光如刃:“崔氏,你的孝道何在?!”

    “孝”字如重石压下,尤其崔碧瑶一向以贤德自持,此时更无从辩驳。她当即俯身请罪:“是臣妾失言急躁,请陛下恕罪。”

    裴煜神色却未松动,反而愈显肃穆:“大轩以仁孝立国治天下,皇后身为六宫之主,理应为天下女子之表率。眼下正值高祖忌辰将至,你便前往皇觉寺静修一段时日,为高祖诵经祈福吧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崔碧瑶心头一紧,离宫入寺,便意味着她要远离宫廷、脱离权柄,这皇后之位她也才坐了数月,这叫她如何甘心?

    裴煜微微垂眸,目光淡冷地落在跪伏于地的崔碧瑶身上:“皇后难道不愿为高祖尽孝?”

    这个罪责她担不起,崔碧瑶身形蓦地一颤,倏然抬头,脸上血色尽褪。

    静默片刻,她终是低下头去,声音轻而喑哑:“臣妾……遵旨。”

    裴煜声音稍有缓和:“皇后贤惠,既然要去寺里,现在便回去准备吧,明日一早便启程。”

    崔碧瑶起身时眼中已盈满泪光。她深深看了一眼姜若浅,攥紧裙摆匆匆离去,她必须立刻去见贵太妃,商议这突如其来的变故。

    一席御膳未毕,皇后竟就这样被送入了寺中。

    崔碧瑶走后,太后与姜若浅也不好继续用膳,皆怔然不语,席间的空气仿佛凝住了。

    裴煜却神色如常,方才冷肃的眉眼间甚至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:“母后、浅浅,快用膳啊?菜该凉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了,”太后回过神来,顺势对佩兰嬷嬷吩咐道,“给陛下盛碗汤暖一暖。”

    汤碗轻轻落在姜若浅面前时,裴煜已执箸夹起一块醉蟹,先奉予太后,又自然地为姜若浅布了一块。

    仿佛刚才没什么事发生一般。

    这顿饭因着皇帝不时布菜,姜若浅倒是用了不少。

    直至她轻声婉拒,道一句“实在用不下了”,裴煜才缓缓搁下乌木箸。

    皇帝这般态度令太后心中隐隐不安。

    她转向姜若浅,慈声支开她:“浅浅,既用好了,便让丫鬟陪着去园子里走走,消消食罢。”

    姜若浅依言行礼退下。

    殿内只剩陛下太后二人。

    佩兰嬷嬷奉上新茶,清淡茶香袅袅散开。

    太后垂眸抿了口茶,再抬眼时,目光已是一片通透的清明。

    她缓缓开口,声音里含着一丝深长的叹息:

    “陛下,浅浅那孩子,自小哀家与姜家都极疼惜她。她心思纯善,也懂事乖巧,这辈子唯一一件出格的事,便是嫁进了崔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