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曼丽没想到齐啸云会跟她说话,脸一红,声音都软了几分:“是、是的。齐少爷对排球也有兴趣?”
“没兴趣。”齐啸云说得直截了当,“但我觉得,既然是团队运动,就应该让每个人都参与。你说呢?”
苏曼丽的脸一下子白了。她听出了话里的意思,却又不敢反驳。齐家在沪上的势力,不是苏家能比的。
“我、我知道了。”她低下头,朝莹莹那边喊道,“莫莹莹,你回来继续练习吧。”
莹莹抱着球走过来,对齐啸云说:“啸云哥哥,我真的不太会……”
“不会可以学。”齐啸云接过她手里的球,掂了掂,“我教你。”
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,齐啸云真的开始教莹莹打排球。怎么发球,怎么接球,怎么站位。他教得耐心,莹莹学得认真。半个体育课下来,莹莹已经能接住一些简单的球了。
下课铃响时,齐啸云把球扔回给体育老师,对莹莹说:“放学等我,我送你回去。”
“齐管家会来接我……”
“我让齐安先回去了。”齐啸云不容拒绝地说,“就这么定了。”
他转身离开操场,翻身上马,绝尘而去。留下满操场窃窃私语的学生,和脸色铁青的苏曼丽。
放学时分,莹莹收拾好书包,走到校门口。齐啸云已经等在那里,还是骑着那匹枣红马,只是旁边多了一辆黄包车。
“你坐车,我骑马跟着。”他说。
莹莹犹豫了一下,还是上了黄包车。车夫拉起车,齐啸云骑着马跟在旁边。一车一马,在法租界的梧桐树下缓缓前行。
“今天……谢谢你。”莹莹小声说。
“谢什么。”齐啸云目视前方,“我说过,会像保护妹妹一样护着你。说到就要做到。”
莹莹鼻子一酸,低下头。这三年来,除了母亲,再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。
“在学校,如果有人欺负你,就告诉我。”齐啸云继续说,“齐家虽然比不上从前,但护着你,还是做得到的。”
“不用。”莹莹抬起头,眼神坚定,“我能应付。我不想……总是靠别人。”
齐啸云看着她,忽然笑了:“你呀,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。”
他想起三年前,莫家出事的那天。小小的莹莹拉着他的衣角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硬是没掉下来。她说:“啸云哥哥,我爹是冤枉的,对不对?”
那时他十岁,不知道怎么回答,只能用力点头:“对,一定是冤枉的。”
三年过去,这个小女孩经历了家破人亡、颠沛流离,却没有被压垮,反而长出了一身傲骨。这样的莹莹,让他心疼,也让他敬佩。
黄包车穿过繁华的街道,转入闸北区。周围的景象逐渐破败,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味。
“就到这里吧。”莹莹让车夫停下,“里面路窄,车进不去。”
齐啸云翻身下马,打量着这条阴暗的弄堂。墙皮剥落,污水横流,和他生活的法租界简直是两个世界。
“你就住这里?”
“嗯。”莹莹低下头,有些难堪。
齐啸云沉默了片刻,忽然说:“我送你进去。”
“不、不用……”
“我说,我送你进去。”齐啸云的语气不容反驳。
他让车夫和马夫在外面等,自己跟着莹莹走进弄堂。狭窄的巷道,两旁挤满了低矮的房屋,晾晒的衣物像万国旗一样悬挂。有人探头张望,窃窃私语。
莹莹走得很快,几乎是小跑。她不想让齐啸云看到更多——看到那个只有十平方米的亭子间,看到斑驳的墙壁,看到寒酸的家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