咕哝:“装模作样。”

    声音不大,但在安静的课堂里,莹莹听到了。她的手抖了一下,一滴墨滴在了纸上,晕开一小团黑。她咬了咬嘴唇,没有抬头,只是用更慢、更稳的速度,继续写着下一个字。

    一个时辰的课,不知不觉就结束了。

    “今天的课就到这里。”陈先生敲了敲桌子,“回去把今天学的五个字,每个抄写十遍。明天我要检查。”

    孩子们稀稀拉拉地应着,开始收拾东西。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动作最快,收拾好东西,走到门口时,故意撞了一下莹莹的桌子。

    “哎呀,不好意思啊,新来的。”他嘴上说着抱歉,脸上却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,“没撞坏你的‘宝贝’笔墨吧?”

    莹莹的毛笔滚到了地上。她没说话,只是默默弯腰捡起,用袖子擦了擦笔尖沾上的灰尘,然后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
    男孩讨了个没趣,哼了一声,甩手走了。

    其他孩子也陆续离开。莹莹是最后一个走的。她将自己的东西仔细包好,又走到陈先生面前,鞠了一躬:“谢谢先生,我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陈先生看着她,目光温和:“嗯,回去吧。路上小心。若有不懂的,明日可以问我。”

    “是,先生。”

    莹莹走出那间充满墨香和阳光的屋子,重新踏入冰冷泥泞的弄堂。怀里的布包沉甸甸的,但她的心却轻盈了许多。

    她学会了五个新字,听懂了“性相近,习相远”的道理,还在那么多人(虽然只有几个)面前,坚持上完了一堂课。

    尽管有不好的目光,有不善的言语,有故意的碰撞。

    但她做到了。

    阳光透过云层缝隙,洒下一缕,照在她洗得发白的枣红夹袄上,映出一小片暖色。她抱紧布包,加快了回家的脚步。

    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姆妈,今天学了什么,先生讲了什么,她写了哪些字。

    也想告诉云哥哥,她今天没有怯场,没有哭,认真地上完了课。

    弄堂里,那个胖妇人还在门口,看到她回来,又想说什么。但莹莹这次没有低头,而是微微抬起下巴,目光平静地看了她一眼,然后径直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那眼神太静,静得让胖妇人到嘴边的话噎了一下,竟没能立刻说出来。

    等到莹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弄堂深处,胖妇人才回过神,悻悻地啐了一口:“小丫头片子,神气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但她的声音,已经传不到莹莹耳朵里了。

    灶披间的门虚掩着,林月茹正在里面煮粥,米香混合着淡淡的咸菜味道飘出来。听到脚步声,她立刻回头,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,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属于孩童的兴奋红晕,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姆妈,我回来了。”莹莹走进屋,语气轻快,“今天先生教了五个新字,我还都写会了!”

    林月茹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,看着她小心翼翼摊开那张写满字的毛边纸,看着她指着上面的字,一个个念给自己听:“性、相、近、习、远……”

    那一刻,所有的艰辛,所有的屈辱,所有的担忧,似乎都值得了。

    她的女儿,在这泥泞的陋巷里,正用自己的方式,艰难地、却坚定不移地,向上生长。

    像石缝里的小草,或许脆弱,却有着惊人的韧性。

    林月茹伸手,轻轻抚了抚女儿枯黄却梳得整齐的头发,柔声道:“饿了吧?粥快好了,今天……姆妈给你多放了一小撮米。”

    窗外,暮色渐合。

    弄堂里的灯火次第亮起,昏黄,微弱,却连成一片,顽强地对抗着无边的黑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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