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。案子办得雷厉风行,从举报到判决不到一个月,堪称铁案。
但齐啸云越看越觉得蹊跷。
首先是证据。那些所谓的“密信”,笔迹与莫隆平时的字迹有细微差异——莫隆写字习惯在收笔时微微上挑,而密信里的字收笔平直。这种差异一般人看不出来,但齐啸云小时候常去莫家玩,见过莫隆写字,记得清楚。
其次是证人。举报莫隆的是一个叫“赵三”的商会小职员,案子结束后就失踪了。而负责查办的警官,第二年就升了职,调往南京。
最重要的是时间。莫隆案发生在齐、莫两家刚敲定婚约后不久。当时莫家如日中天,齐家蒸蒸日上,两家联姻,在沪上商界几乎可以横着走。可案子一出,莫家垮了,婚约自然作废。最大的受益者是谁?
齐啸云翻到卷宗最后一页,那里夹着一张泛黄的剪报,是当年《申报》对案件的报道。报道旁边有一张模糊的照片:莫隆被押上警车,身后站着几个人,其中有一个侧脸,戴着金丝眼镜,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那个人,是赵坤。
赵坤,沪上新崛起的实业家,做纺织起家,这几年涉足金融、地产,风头正劲。而当年,他只是莫隆手下的一个小经理。
齐啸云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睛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:
六岁那年,他第一次去莫家。莫家花园里种满了牡丹,正是花开时节,姹紫嫣红。莫隆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婴,笑着对他说:“啸云,你看,这是莹莹,这是贝贝。将来你要娶贝贝,可要好好待她。”
他那时不懂什么是娶,只知道那两个小娃娃很可爱,像年画上的福娃娃。
八岁那年,莫家出事。父亲齐景泰带他去探望被赶到贫民窟的林氏母女。破旧的棚屋里,林氏病着,莹莹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,手里紧紧攥着半块玉佩——那是莫隆留给两个女儿的信物,莹莹和贝贝各一半。
父亲放下一些钱和吃食,临走时对林氏说:“嫂子放心,莫大哥的冤屈,总有昭雪的一天。”
可这一等,就是十年。
十年间,齐景泰暗中接济林氏母女,也一直在暗中调查,但阻力重重。赵坤的势力越来越大,黑白两道都吃得开,想要翻案谈何容易。
齐啸云睁开眼睛,眼中闪过锐芒。父亲老了,有些事该由他来做了。不仅要为莫家翻案,更要找到那个失踪的贝贝——那是他从小就认定的未婚妻,虽然从未谋面,但那份责任,早已刻进骨子里。
他拿起桌上的电话,拨了一个号码:“陈秘书,明天帮我约一下《沪上时报》的周主编……对,关于莫隆案十周年,我想做个专访。”
挂断电话,他走到窗前。窗外是法租界静谧的街道,梧桐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。远处,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,十里洋场,夜夜笙歌,没人知道,一场暗流正在悄然涌动。
而在城市的另一端,绣衣街的小铺子里,阿贝终于绣完了最后一件旗袍的衣襟。
她放下绣绷,揉了揉酸痛的双眼。窗外天色微明,又是一个不眠之夜。
大妞和二妞已经趴在绣架上睡着了。刘三娘轻手轻脚地走过来,给她披上一件外衣:“去睡会儿吧,天亮了还要送货。”
“嗯。”阿贝点头,却没有立刻去睡。她走到铺子门口,推开门,清晨的冷风灌进来,让她精神一振。
街道空荡荡的,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打扫。远处传来黄浦江上轮船的汽笛声,悠长而苍凉。
阿贝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玉佩,在晨光下细细端详。青白玉,云纹,触手温润。十六年了,她一直带着它,像带着一个谜。亲生父母是谁?为什么抛弃她?这半块玉佩,又意味着什么?
她曾无数次想过这些问题,但一直没有答案。现在到了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