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·范宁,再一次感觉到了不真实的割裂感。
厚切的,用黄油和迷迭香煎得滋滋作响的黑熊排,肉质紧实,充满了野性的焦香。
洒满了肉桂和焦糖坚果的烤南瓜,甜糯得让人舌头发软。
一大盆金黄色的、冒着腾腾热气的玉米面包,松软得如同云朵。
以及一瓶亚伦·布莱恩特只在旧金山最高档餐厅的酒单上,才见过的,来自法国波尔多的红酒。
亚伦·布莱恩特在最初的震惊之后,那股子可怜的优越感,又借着酒精,回到了他那张油腻的脸上。
“哈!玛琳!我亲爱的,呃……姐姐!”
他粗鲁地撕下一大块熊排,塞进那张涂满发油的嘴里,油水顺着他那拉碴的胡子往下滴。
“你可真是太奢侈了!嗝儿!”
他灌下一大口那价值不菲的红酒。
“这酒不错!跟我们拉瑟姆老板在太平洋俱乐部请客时喝的,也差不了多少了!”
他很快就喝多了。
或者说他是故意让自己喝多的。
因为只有在酒精的掩护下,他才能压住那股子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自卑感。
他开始大声吹嘘,吹嘘自己即将在索萨利托码头展开的宏图大业。
吹嘘自己是如何在旧金山大暴乱中,机智地躲进了最安全的蒙哥马利百货大楼的地下酒窖里,实际上是吓得尿了裤子,钻进去两天没敢出来。
吹嘘自己手下的几十号员工,是如何地敬畏他。
“我告诉你们,那些该死的爱尔兰杂种,还有……呃……那些意大利佬,他们就是一群没开化的野蛮人!他们只配给老子舔靴子!”
索菲娅尴尬地低着头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她拼命地用脚去踢丈夫的腿,却只换来对方更响亮的、带着酒臭的咆哮。
相比之下,洛森则展现出了一种令人心折的涵养。
他安静地用餐,切割熊排的动作沉稳,没有发出一丝刺耳的餐具碰撞声。
他会照顾到桌上的每一个人。
“玛琳,你做的熊排,火候恰到好处。比那些所谓的法国大厨,强太多了。”
“露西,慢点吃,别噎着。这熊排还有很多。”
当艾薇儿·范宁在亚伦·布莱恩特的吹嘘声中,终于忍不住,被勾起了伤心事,红着眼圈,低声说起自己丈夫的不幸……
“他只是想回办公室,取一份该死的文件。”艾薇儿抽泣着,用那块香喷喷的手帕擦着眼角:“那些该死的暴徒就冲了进来,等我再见到他,他已经被那些畜生……”
亚伦的吹牛声戛然而止,他有些扫兴地打了个酒嗝。
索菲娅也只能无力地拍着闺蜜的后背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洛森放下了刀叉。
他凝视着艾薇儿那张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,沉默了片刻。
“范宁夫人,我很遗憾你的遭遇。”
艾薇儿泪眼婆娑地看着他
“人生,就像是一段漫长的旅途。”洛森带着一种能看透生死的平静:“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彼此的过客。有些人,能陪伴我们走得久一点,有些人则会提前下车。”
“他已经走完了他的那一段。”
洛森那双深邃的黑眸注视着艾薇儿:“但你的旅途,还在继续。”
“重要的是,你要走好接下来的路。”
“!!!”
艾薇儿·范宁呆住了。
她那双哭红的蓝眼睛里,泪水还挂在睫毛上。
“走好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