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循停住等人,喊她,“黎姐?”

    黎可慢悠悠走在后面,她穿的是帆布鞋,这么点山路走起来倒还不累,她也不是那种娇气柔弱的大小姐,就是手里拎着两件东西有点沉,还有,早说要爬山,干嘛不带点吃的来。

    路边荆棘丛里有野生树莓,红的黑色,黎可一路伸手薅,一路往嘴里扔。

    酸酸甜甜。

    贺循听着她的脚步声慢悠悠走近。

    “把东西给我。”他把盲杖换了只手,伸出手,“我来拎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。”黎可瞟他两眼,轻松开玩笑,“这点东西又不沉,您还是好好牵着Lucky走吧,万一摔下去我可背不动您。 ”她又问,“到底还要多久啊?”

    “快了。”

    统共半个小时的路,黎可磨磨蹭蹭走了四十分钟,台阶转了个弯,旁边有个木头路牌上写了“上岩寺”几个字,再往上走,已经能看见一角屋檐。

    是座寺庙。

    石阶尽头是扇小院门,瓦檐乌黑,门上红漆已经斑驳,Lucky脑袋一拱,贺循伸手推开,已经迈步进去。

    黎可跟着进了庙里。

    不是景区那种崭新的、金碧辉煌的、香火气浓郁的庄严大寺。这座寺庙不大,布局松散得像个四合院,没有中轴线、石刻台阶和金身大佛,没看见香坛、功德箱,屋檐牌匾的彩绘已经脱落,门上贴着被雨淋得发白的对联,墙角木刻的佛龛顶着绿绒绒的青苔。

    几个佛殿屋檐古朴发朽,但又看得出来有修缮的痕迹,只是维持了历史的痕迹,参天古树枝叶阔大,随处可见的石塔和佛像都有种古朴宁静之美,四周种满花草,还有一缸睡莲,一猫一狗趴在台阶下睡觉。

    黎可跟着贺循往前走。

    她悄悄嘀咕了句:“这种地方拜佛一定很灵吧。”

    贺循没听清:“嗯?”

    黎可笑问:“贺先生,您是来求神拜佛的?还是来出家的?”

    讲不定这庙里就有个隐世高僧,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是什么偏方妙药,开光服用,就能让他眼睛复明。

    或者,这种地方也很适合贺循,人生失望,遁入空门嘛。

    还没等贺循回她,偏殿有个头发半白的老婆婆走出来,看着约莫六十来岁,手里握着扫帚,看见贺循,亲亲热热地喊:“贺先生,您来啦。”

    “主持大师念完经,在后面厢房里写字。”老婆婆声音带着乡音,“您去厢房里找他喽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周婆婆。”

    Lucky熟门熟路地往厢房走,这边一排好几间平房,房子看起来是新盖的,水电空调都通,像是僧人平时起居的地方。

    门敞开的那间,一眼能看见一位穿僧衣的老和尚坐在桌子前,脑袋光光,长眉雪白,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,手里握着毛笔,在纸上挥墨写字。

    屋子清简,墙上挂着墨字,架子上都是宣纸,老和尚的样子有点像龟仙人,但气质像这座寺庙,仙风道骨,飘然出尘。

    贺循没叫主持也没叫大师,喊的是:“吴爷爷。”

    主持大师认清了来人,脸徐徐笑成了花,也不喊施主,颤颤巍巍地喊:“小循,你来啦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俗世关系。

    “我给你搬椅子……我今天没事,写几个字。”

    来了客,主持大师驼着腰起身,贺循温声制止:“爷爷您坐,我自己来。”黎可看这两人一个老态龙钟,一个行动不便,屋里唯一能干活的只有自己,把手里的东西一搁,抢先一步:“大师,您坐您坐,我来干。”

    她把圈椅拉开,扯了扯贺循的袖子让他坐,看见旁边的大茶壶,又去倒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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