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她不相信,而是她太了解谢执,自年少时,她成为东宫伴读,与他周旋,便已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脾性。

    睚眦必报,得不到的东西就抢。

    披着帝王皮,实际上就是在山上称霸的土匪。

    现在突然与她说这些,莫不是有别的阴谋诡计在前方等着她?

    谢执沉默地低垂眼帘:“沈爱卿,朕已经将心里话吐出,不知……你还可愿意相信朕一回?”

    他生得好看,平日里都是跋扈张扬,难得露出少年郎般的脆弱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,沈元昭鬼使神差拱手道:“臣自然相信陛下,日后陛下若有需要,臣必定肝脑涂地,在所不惜。”

    有了她这番担保,谢执意味深长哦了一声,眸光在她无意露出一截的白皙脖颈处流连:“沈爱卿果真对朕忠心耿耿,朕倒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。”

    沈元昭瞬间懵了。

    这么快。?

    谢执苦笑了下:“你也知朕在敌国何种遭遇,身为质子,常常受人欺凌,吃不饱饭都是常有的事,还要日日提防那些要朕命的人,朕……已经许久不敢合眼了。”

    沈元昭心下一虚。

    敌国质子……

    好像都是因为她这个罪魁祸首昔日将他一脚踢下马车。

    “朕身边没有可以相信的人,唯有你——”他忽然抬眼,定定看她,“是朕值得相信的近臣。”

    “沈爱卿今夜可以守在床塌,让朕睡个安稳觉吗?”

    “臣……”沈元昭陷入左右为难,“这实在突然,臣没有做好心理准备……陛下何不将十九或是公明大人召入宫?”

    谢执眸光深沉:“十九仍在休养,公明景有要事在身。”

    沈元昭浑身紧绷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这个人还必须是她了。

    “沈爱卿不必勉强。”谢执幽幽叹气,“是朕在强求。也是,毕竟才出了这档事,你不肯,合乎情理。你回去罢,朕一个人也行。”

    沈元昭纠结问道:“陛下,你我应当并非同塌而眠吧?”

    有了上次的教训,她可断然不敢再上谢执的床榻。

    谢执嘴角缓缓勾起,面上却诚恳道:“自然不是,你宿在你表兄曾经的塌上。”

    他指的是当初那夜,意外留她宿在东宫,一帘之隔。

    沈元昭斟酌片刻,终是于沉默中妥协。

    谢执之所以有这样的隐疾,到底也是因为她,总归不是同塌而眠,她会尽量保持清醒,应该不会出岔子。

    殊不知这份心软正中谢执下怀。

    一旁的承德则处于震惊当中。

    这还是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吗?怎么看都像勾栏瓦舍里的姿态,而沈大人便是那个被卖了还在数钱的。

    须臾,熄灯,点了安神香,两人躺在一帘之隔,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沈元昭前半夜始终保持清醒,直到后半夜,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,骤然身子一轻,像是被人轻轻抱起,紧接着,两眼一黑彻底熟睡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