履轻盈,随着引路的小沙弥穿过古木参天的庭院,步入宝殿。

    殿内佛像庄严,宝相慈悲。阮如玉在蒲团上盈盈跪下,双手合十,姿态标准得无可挑剔。

    她垂下眼帘,唇瓣微动,念诵着超度的经文,声音轻而清晰,每一个字都仿佛浸满了哀思。

    她点燃长明灯,奉上香油钱,一举一动皆符合一个哀悼亡夫、诚心祈福的未亡人应有的模样,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贞静虔诚。

    整套流程一丝不苟地完成。

    阮如玉起身,对着佛像深深一拜,缓步走出大殿。

    行至殿外时,却见天色已悄然变色。

    浓厚的乌云凝结天际,只漏下一束浅金色的光,恰好洒在院中一个正在洒扫的年轻僧人身上。

    只一眼,阮如玉便觉周遭喧嚣仿佛静了一瞬。

    那束自云缝中漏下的天光,如同戏台的追光,将他笼罩其中,将他周遭的昏暗与寺院的沉郁色彩截然分开。

    那僧人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,皮肤雪白,面部线条干净利落,垂眸的时候可以看到又浓又厚的睫毛。

    偏偏又生了一双桃花眼,眼尾一点痣又给他添了点不协调的魅惑。

    光柱中尘埃浮动,映得他青色的衣袖边缘泛着微芒,连他手中竹帚起落间带起的细微尘芥,都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她原本并未在意,此刻却被这惊人的容貌与气场所慑,脚步不由微顿。

    挽秋也看得有些怔住,低声道:

    “这小师父……倒不像寻常扫地僧。”

    正说话间,那僧人似有所感,停下了动作,缓缓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那双眸子,竟也是极漂亮的,眼瞳颜色偏浅,像浸在寒潭里的琉璃,清澈得能映出人影,直直地穿透她精心构筑的哀婉外壳,仿佛能窥见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。

    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,淡淡开口,声音平直无波,却字字清晰:

    “女施主的心不静。”

    她尚未开口,身侧的挽秋已蹙眉上前半步,语气带着维护:

    “这位师父,我家夫人诚心礼佛、为亡夫祈福,何来不静之说?”

    阮如玉抬手轻轻止住挽秋,面上强自镇定,甚至微微蹙起眉,流露出几分被无端指责的疑惑与不悦:

    “小师父何出此言?”

    小和尚的目光依旧沉静,仿佛看穿了一切:

    “心若不静,念万遍经文亦无用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那双琉璃似的眸子清冷地映出她微微僵硬的倒影。

    “施主的虔诚,浮在表面,未达心底。施主何需自欺欺人?”

    这番话如冰锥般,狠狠刺入阮如玉的心!她心头瞬间掀起惊涛骇浪,恐慌与羞恼交织奔涌——

    他看出来了!

    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来?!